第6章 昭辰宫凌才人

　　司礼监的太监们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彻彻底底地震惊了，皇上前几天还把昭妃娘娘当个宝贝的来着，怎的突然就被打入冷宫了？这皇上还真是喜怒无常啊，伴君如伴虎，这果真没错。

　　“师父，娘娘与皇上的关系那么好，为何突然被降位份，还囚禁到那么偏僻的宫中？”司礼监秉笔太监小卫子好奇地问道。

　　“皇上的事情，哪里轮到咱们来议论，皇上怎么说的，咱们怎么做便是了。”小李子看了小卫子一眼，“就算昭妃娘娘是真的冤，但皇上下了旨意，若是不照办啊，咱们就都得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师父，那这样我们会不会得罪凌家啊？我的侄女儿还在凌家当差伺候着凌家的小姐呢。”小卫子犹豫了一下。

　　“是皇帝权力大还是凌家权力大，笨蛋。”小李子用拂尘轻轻敲了一下小卫子的脑袋，“诸位赶紧拟旨吧，皇帝可是告诉咱家了，三个时辰之内要让凌才人从华辰宫搬出去。咱家寻思着这收拾东西也要些时间，你们还不赶快？”

　　“是！”诸位司礼监都开始忙活。

　　“师父，写完了，您盖章吧。”小卫子恭敬地将圣旨奉上。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小李子十分熟练地用玉玺沾了印泥，在圣旨上盖了章，“辛苦诸位了，咱家这就宣旨去了，诸位下去歇息吧。”

　　华辰宫。

　　“娘娘！娘娘！”紫云一路小跑着进了华辰宫，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宝云笑着一把扶住了紫云：“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着急？”

　　“紫云，这般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若是说出去，别人又该说本宫没有好好管教你了。”昭妃笑着说道，“好了，有什么事情？”

　　“奴婢刚才去内务府领了例银回来，看见李公公拿了圣旨往娘娘这边来了，想必是皇上见娘娘劳苦功高，又要封赏娘娘了。”

　　“此事可当真？”昭妃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坐起。

　　“奴婢看的千真万确！”

　　“太好了，”昭妃喜道，“若是本宫被册封为贵妃了，扳倒梁皇后那个老女人就容易的多了！只要本宫当上皇后，本宫宫里的人都有赏！”

　　“昭妃接旨~”这时小李子尖细而有力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昭妃在紫云和宝云的搀扶下得意洋洋地走出来，跪下道：“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华辰宫昭妃凌氏，心肠歹毒，自怀孕以来，不做好后宫表率，反与妖魔鬼怪串通一气，闹得国家没有一日安宁，又火烧养心殿，罪不可赦。念在其怀有身孕，朕便网开一面，即今日起，废除昭妃位分，褫夺其封号，将其降为从七品才人，迁入昭辰宫养胎，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昭辰宫一步，待其生下孩子，再做定夺。钦此！”

　　小李子宣完了旨，院子里寂静一片。

　　昭妃听了，脚一软，晕了过去，幸亏一边的宝云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

　　“李公公……”紫云颤抖着声音问道，“此事……当真？”

　　“紫云姑娘，虽然奴才与皇上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但奴才也不敢胡乱宣读皇上的旨意。哎呀好了，你们快些收拾收拾，准备迁宫吧。”小李子挥了挥手，把圣旨递给了紫云，又思索了片刻,“紫云姑娘，皇上说晚上要见你和宝云姑娘，到时你们好好收拾打扮一番。泰嬷嬷，拿银针来，把凌才人救醒。”

　　于是凌若便被泰嬷嬷粗鲁地放在地上，粗暴地用银针扎醒了。

　　树倒猢狲散，凌若被贬谪之后，所有的奴才都打点好了自己的行装，伺候着凌若换下那一套华丽的衣装，换上了素色的袄子和衣裙，还有一件薄薄的披风，然后拿走了一些原本属于昭妃的值钱的饰物，各寻出路，便没人再去管凌若的死活，只有宝云和紫云在凌若落寞目光中默默地打点着凌若和自己的东西。

　　昭辰宫虽然不是冷宫，但是处地偏远，年久失修，被送到那里，就差不多被遗忘了。说好听点凌若是去养胎，实际上得到的只是高级囚犯的待遇。

　　“你们会离开我吗？”凌若轻轻地问。

　　“不会的娘娘，”紫云也轻轻地回答，“我们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永远都会。”

　　“该改口叫主子了。”昭妃苦笑着。

　　“主子，虽然您被贬谪了，但您在奴婢们心里永远都是娘娘。”紫云福了福身，“奴婢和宝姐姐六岁时卖身葬父母，而主子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也没比奴婢们大多少，但是您出了高价替奴婢和宝姐姐赎了身，往后便一直将奴婢和宝姐姐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主子您早就视奴婢们为亲姐妹一般，主子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一直记在心上呢。”

　　“主子，时辰到了，您该动身了。”小李子在宫门之外催促道。

　　“我们走吧。”凌才人把手搭在宝云的手中，在宝云的搀扶下走出了宫门，紫云跟在身后，背着三个行囊。

　　“主子，好好跟华辰宫道个别吧，走出华辰宫，就别回头了，到了昭辰宫安心养胎，也许您还有翻盘的机会。”宝云轻轻在凌才人耳边说道，“皇上今晚要召见奴婢和紫云妹妹，奴婢也不知有何事，但听说皇上要给奴婢们位份。若是奴婢们有幸伺候皇上，奴婢们定会暗中接济娘娘。”

　　凌才人看着本该金碧辉煌的华辰宫，缓缓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华辰宫的宫门缓缓合上，随着落锁的咔哒声，一代宠妃的故事随之落幕，湮没在历史滚滚的尘埃之中。

　　从今往后，再无昭妃。

　　夜晚，皇上在乾清宫召见了凌才人的两位侍女，第二天，紫云便被册封为从八品顺答应，宝云被册封为从八品洛答应，赐住在仪秀宫的东、西两个偏殿，各赏赐布匹五十端，绸缎二十匹，镯子一对，耳环一对，蝴蝶步摇一对，男女侍从各五名。

　　洛答应和顺答应在第二天晚上就偷偷跑去了昭辰宫。

　　凌才人已经睡下了。

　　“主子——”洛答应悄声呼唤着。

　　“谁？”凌才人机警地坐起。

　　“是奴婢们。”顺答应掌上了灯。

　　“紫云？宝云？”凌才人睁眼，看到两个身着宫装的人，苦涩地一笑，“你们也是有位份的人了，是皇帝的妃嫔了，唤我姐姐便是，若是还念着奴婢的礼节，恐遭人笑话。”

　　“姐姐……”两位答应努力适应这称呼上的变化，“你这怎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顺答应问道。

　　“我如今落魄了，除了你们也没人肯伺候了，你们现在都是主子，我这边怎还有人伺候？”凌若苦笑着。

　　“舜瑛，紫鸢，小达子，小德子，你们过来。”洛答应招手唤过两名婢女和太监，“姐姐，妹妹们各自从自己的侍从里面拨了一名侍女和一名公公来伺候您，望您不要嫌弃。”

　　“这使不得！”凌才人连连摆手，“你们自己的人手本来就很紧，怎的还能拨人出来。”

　　“回姐姐的话，妹妹们也是奴婢出身，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办，主子可是小姐，怎能干那等粗活。”顺答应说道。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凌才人的人了，她虽不得势，但你们需尽心伺候着，不得阳奉阴违，否则休怪我和顺姐姐不客气！”洛答应吩咐道。

　　“是，小主。”四人应和着。

　　顺答应和洛答应又吩咐了让宫女和太监为凌才人添置了几床棉被，又留下了一些暖和的衣裳和银霜炭，这才离开。

　　留下凌才人孤独地坐在床榻上，看着跳动的火苗。

　　不久，油尽灯枯，昭辰宫重新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