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放眼望去，本是清一色的门板。李公公推开其中一扇，其中暗藏玄机。

内室中空间不大，但戏服、凤冠等行头倒是齐全，都被整整齐齐的挂在了架子中，有条不紊地。梳妆台旁堆有许许多多的上妆用具，油彩、线笔、定妆粉沫等等都列成纵队站成一排，井然有序地，虽有些拥挤，但放眼望去也称得上是温馨。

小小的房间内有扇窗子，空气流动，使得人肉味不是那么浓郁。乐师们都坐在窗边，整装待发。孟言之快速上妆，描唇，贴鬓角，动作行云流水。无他，唯手熟尔。这些步骤从他儿时就开始烂熟于心了，大抵是熟睡时都会胡乱比划的程度。最后带上了那属于杨贵妃的凤冠。

李正言听别个也就罢了，这出《梧桐雨》述尽了李隆基对杨玉环的思念，晚年误把画卷当真身。他们在梧桐树下盟誓，生死不分。只可惜是那黄粱一梦，梦醒来，也只是雨打梧桐更添忧愁罢了。终是诉说了一树隔阴阳，共此度余生的无奈。

正巧东宫外有颗梧桐树，属实是画龙点睛，又逢雨雾缭绕，好似梦回唐朝。

只是不知太子有何愁绪，今日竟有幸赏孟言之这成名之作《梧桐雨》

“参见将军”只听李公公那尖嗓子一吆喝，孟言之便心道一声不好，心中虽有一分相信将军是为人清廉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适应当避讳着些的。

孟言之穿好戏服，带着那些乐师回到太子殿内，还淋了些雨，那凤冠上的许多旒都被打湿，本就耀眼的珠宝被挂上了水珠，烛光一照更是璀璨。乐师们都把乐器揣在怀中，爱惜地很。

进入殿内，一眼望去便是陈谨行和李正言同坐高台。只听李正言关切地问道：“皇弟常年征战，驻守边疆，今日难得回宫！可得陪本宫不醉不归！”

“臣弟任凭兄长差遣”陈谨行将手中玉盏内的酒液一饮而尽后孟言之便走进了他的余光。

不知是否是亭中浓雾朦胧住了他的双眼。此刻只觉得……那人好生漂亮啊，许多珠宝堆在那凤冠上颗颗分明流光溢彩地，薄唇被宽大的袖口遮住。欲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美，那双桃花眼看得令人心神荡漾。只是原本雍容华贵的杨贵妃，现前倒是干练了些，更添风华。看着孟言之一步步上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欲要冲出胸膛。

陈谨行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全神贯注地欣赏那优美的身段。虽听不懂什么是“梧桐知声”只觉得那凄凉的腔调中交杂着些许不舍，他盲目猜着，心中惆怅之意愈发浓烈。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望着那主动请求赐死的杨玉环，他仿若身在其中，同那李隆基一样进退两难，一边几欲挽留，一边又怕难稳军心。

“太真去了”凄惨的一声传入他耳中，只见到眼前那辨不清真假的杨玉环倒在殿内深红的地毯中，倒在了马嵬坡，脖颈中吊着条白绫，流下了在人世间里最后的一滴泪水。

陈谨行不知何时入了戏，滚烫的泪珠接连不断地涌了出来后。没等李正言询问，他便猛地起身，瞳孔聚焦在孟言之身上。像是被摄走了魂魄，怔在了原地。

他常年征战在外，原本是对这些文绉绉的句子提不起丝毫兴趣的，不知今日怎的……只是听到孟言之的腔调便觉得畅快。像是一股清泉流入他的心田，沁人心脾，让他不断想要摄取更多。

“谨行”李正言唤着没了魂的陈谨行戏谑道“平日里皇弟不是还嫌弃这戏文咿咿呀呀地聒噪的很吗”

“皇兄，他叫什么？”陈谨行当机立断地打断了那真正聒噪的源头。“他你都不知道，孟言之啊，响当当的京城名角，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人……估计只有零星几个外来使者了吧，不是我说你，这次回来多呆些时日吧。瞧瞧你，都快成土著了”

陈谨行并没有理会李正言，他飞快地走到孟言之面前。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中扶起。用衣袖拭干了他眼角的泪，感到一丝冰凉。便把自己毛茸茸的斗篷披在了孟言之身上。他本意要躲，却被猛地揽上前几步。身上暖烘烘的。陈谨行此刻发现了躲在孟言之后颈的小家伙，趁机扫了一下那颗实在可爱的红痣，心中像是有一颗火种，燎野了他心中的草原。

为了稳住脚步，孟言之双手不自主地搭在将军肘弯处，他抬起头见将军冲他笑的很好看，眼睛清澈的很，泛着水光，圆溜溜地，像只小鹿，睫毛扑闪扑闪地显得更加灵动，直直地看着孟言之，目不转睛。孟言之发觉气氛窘迫便羞愧地低下了头。或许陈谨行有所察觉，随即便收敛了笑容，咳嗽了一声作为掩饰，虽无济于事。但心中响起了警铃，在这宫墙之中，太子眼下，不可失礼，不可过多流露情感，即是为保全自己，又是为守护……心上人。

推阻之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皎洁的玉佩落在了陈谨行脚下，他弯腰、屈膝，将玉佩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顷刻，便把自己腰间玉佩拽了下来，两块玉佩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孟公子这玉佩实在好看，竟然相接，便是有缘，不知可否能与在下这块作为交换？”

孟言之抬眼，见那两块玉佩凹凸之际竟可完全互补！不过将军那块刻着朱雀模样，内心矛盾。不知这师父托予的玉佩有何渊源，也不敢妄自赠与将军。踌躇之际。陈谨行开口道“孟公子这是不愿啊，是我多有冒犯了”他低下头表示歉意，说着便假意要走。

“陈将军若如此想要的话，拿去便是。只不过是微臣师父托予，望珍重”。陈谨行听闻后喜不自胜，便把那青龙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在胸前，视若珍宝。

随即便把那朱雀玉佩系在孟言之腰间。一只手臂便可把那纤细的腰肢尽数揽入怀中。引出阵阵酥麻的痒感，使他头皮发麻。孟言之见状惊慌失措，却怎么也挣脱不出陈谨行有力的臂膀。

陈谨行系好朱雀玉佩后，便渐渐松开了揽住孟言之的手肘，但仍不禁暗自感叹那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世间女子都少有的柳腰身竟出现在孟言之身上，却毫无违和感。他实在想要靠近这眼前人。又不可流露于外在，着实让人苦恼。

松开手后，陈谨行还彬彬有礼地补了句： “孟公子见谅，是我孟浪了”说罢，才慢吞吞地把搭在孟言之腰间许久的手掌移开。并微微低下头，以表歉意。一双丹凤眼平添了几分真挚，以至于孟言之不得不接受这个“道歉”。

孟言之无奈，心道：师兄的消息一点都不准。什么放浪不羁啊，鸿春楼常客啊。等等通通都是沈世明担忧师弟的安危，编出的幌子罢了。现下只觉得这陈将君倒是一冷漠之人，虽是少年的英姿，天质自然。一举手，一投足，骄傲而潇洒，不过……像是在隐忍什么，总之没有那么不堪。尤其是那双明镜似的眼睛，英俊的样子仍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太子若无什么事的话，臣告退”孟言之穿着未换下的戏服，拱手退下。李正言点头应允。

陈谨行美滋滋地回到李正言旁边，抬起胳膊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桂花香，摩挲着肘弯的衣料，希望能够挽留孟言之留下的余温。

“喜欢？”李正言道。“喜欢就去吧，孤不告诉父皇，不过皇弟还是要多见见世面，小小孟言之就把你迷住了，以后怎能成大事呢”

陈谨行摇了摇头，太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这次相见让陈谨行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