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诀1.19

老月尊面对东方青苍的质问，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又叫了一声东方青苍的名字。

东方青苍突然笑了，他眼尾发红，眸中像是凝结了极寒冰川。

东方青苍“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当初就应该杀了我，可你呢？！”

东方青苍“你让我承受弑亲的痛苦，让我日日夜夜、倍受煎熬，生不如死！你让我拔情绝爱，失去人性，彻底化为一把冰冷的武器！”

老月尊终于维持不了故作淡然的姿态，他老泪横流，整个元神都在颤动，布满沟壑的大手举起，停在空中，像是挽回，又像是安抚。

“没办法......青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水云天日日紧逼，苍盐海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赤地女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我年岁大了，天赋和能力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你不同，你年轻力壮，天赋异禀，唯有你，也只有你，可以拯救整个月族，拯救苍盐海。”

“你能拿起业火剑，是全族的希望。”

东方青苍“说到底，你还是把我当成没有感情的利刃，当做抵御整个仙族的工具。”

老月尊颤巍巍地放下手，叹息道：“我不忍。”

东方青苍“可、笑！你狠心至极，有什么不忍的！”

老月尊看着他的儿子，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我不忍，才选择让你杀了我。”

可他说完这句话，声音抖了抖，竟闭口不言了。

一旁的巽风早就听呆了，这么多年，竟是他误会了东方青苍，如今才知道他的兄尊为了修炼业火，受了多少苦。

但他看他兄尊这样子，也不像是对父尊没感情了，东方青苍亲手弑父，痛苦可想而知，他绝不希望直到他父尊元神消散，两人都无法解开心结。

一看到父尊说到一半不说了，他比谁都急。

巽风“父尊，你快说啊！为什么一定要兄尊杀你，之前那本上古秘册，上面没说修炼业火、断情绝爱一定要杀死亲人啊！”

老月尊看向巽风，眼中划过欣慰：“巽风，你也长大了。”

巽风“父尊！”

“唉......”老月尊又转回目光，看向东方青苍，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元音，目光中满是无奈和了然，哑声道，“情丝难断啊——”

“每每情丝复生，需要重复上千年才得以再次拔除，但，若是能手刃至亲，须臾之间，情丝尽断，既然无情，自然也不会觉得痛苦。”

“青苍啊，你现在之所以这么痛苦，就是因为情丝未断，我问你——”

“你是想要像从前那样，做一个无情无欲、所向披靡的王，还是像现在这样，永远被弑父的痛苦折磨着，无法解脱？”

“来，击碎我的魂魄，杀了我吧，就像三万年前那样，你一直做的很好，不是吗？”

巽风“父尊，你——！”

东方青苍低着头，凤眸微阖，两只手垂在身侧，元音注意到，在老月尊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两只手一直在发抖。

元音默默的走过去，将手伸过去，缠住其中的一只手，东方青苍皮肤上的凉意一直传到了元音的心里，她怔了一瞬，握的更紧了。

元音“巽风，要不，你先回去吧，你想要的真相，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巽风睁大了眼睛，死盯着他们两握住的手，以及他兄尊没有半点挣扎抗拒，反而隐隐依赖的神情。

巽风“所以，兄尊的业火之所以消失，是因为——！”

东方青苍“巽风！”

巽风憋屈闭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瞪了眼元音。

老月尊看着这些小年轻，摇了摇头，终是叹了一口气，眼底带着释然。

......

东方青苍“近日来，我白日所想，夜间所梦，都是和父尊一起练剑，一起蹴鞠的快乐欣喜。”

东方青苍“曾经，我没有选择，但如今，我要自己决断。”

东方青苍牵起元音的手，两个人对视一眼，他的嘴角微抿，满是坚定不移。

东方青苍“我宁愿承受弑父带来的痛苦，承受所有情爱带来的痛苦，我也不要忘记这些感觉。”

老月尊向他伸出手，示意东方青苍靠过来些。

东方青苍忽然有点紧张，他先是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凤眸中还晕着微红的水光，他低头注视着元音，目光中有几分迟疑。

元音看了一眼老月尊，忽然抬头轻吻了东方青苍的鼻尖，迎着老月尊强烈的注视，挑衅地挑了挑眉。

老月尊：“......”

待东方青苍走过来，老月尊像小时候那样，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既欣慰，又担忧，还有些无言的恨铁不成钢。

“你啊......”

东方青苍“抱歉，父尊，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

东方青苍“我有绝对不能放弃的理由。”

老月尊抬起了头，目光移动到另一边，他头轻点，让元音也过来，看着他们两站在一起，眼中竟带上几分笑意，话音一转，对着元音说道：“你可知，我曾经，是真的想要杀了你。”

元音也笑，感受到身边人瞬间紧绷的身体，安慰地拍了拍。

元音“当然，托您的福，我可是过上了好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若您心生愧疚，不如就把您儿子赔给我，正好当还债了。”

东方青苍“......”

两人一笑泯恩仇，老月尊摇摇头，语气温和又诚恳：“那，青苍，就拜托你了。”

......

两人回去之后，东方青苍夜间入睡，脑海中全是白天发生的画面，一字字，一句句，全部充斥在思绪里，无法清空，无法平复。

他烦躁地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离开了寝宫，来到元音的住处。

元音“尊上也没睡？”

元音猜到东方青苍会来，一直在窗前等他，果然，他来了。

东方青苍“嗯。”

元音“我睡不着，正好尊上在这儿，不如陪我走走吧？”

东方青苍静默片刻，抬眸，幽深的目光看向她，低沉的回了一声。

东方青苍“......好。”

明明是元音提出的邀约，两人走了许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变成了东方青苍牵着元音在走。

仿佛是受到某种牵引，东方青苍不知不觉就漫步到原来老月尊的寝宫，他走进殿内，终于舍得放开手。东方青苍在寝宫内左看看，右翻翻，从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找到一个材质名贵的木盒。

他先是敲了敲，迟疑片刻，打开了木盒。

看到东西的一瞬间，他僵住了。

这个名贵的盒子里，不是什么金丝玉帛，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老旧的木鞠。

东方青苍注视良久，终于还是潸然泪下。

三界第一强者，全无软肋的旷世月尊，终究还是卸下了所有的盔甲，抱着心爱之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