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诀1.18

东方青苍一个人静坐在书房里，端着金樽喝茶，他看着杯上袅袅升起的水雾，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四处一望，没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皱眉问道：

东方青苍“觞阙，本座问你，元音她为何不在？”

觞阙尊敬地行了个硬邦邦的礼，那拍打胸口的力道听起来就十分结实。

觞阙“尊上，听说是巽风殿下一大早就去找了元音将军，属下猜想，之前那三万年里，月族的重要事务都是他二人一起处理，如今，虽然巽风殿下已经将月尊的权柄交还给了您，但还有一部分事务的收尾比较麻烦。”

觞阙“想必，巽风殿下或许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找元音将军共同商议?””

东方青苍“他去找了元音——？”

东方青苍放下金樽，一瞬间坐直了身子。

明明三万年前，元音对巽风还不假辞色，两人关系不睦，还总要觞阙在其间调和，不过三万年时间，他们就变得如此亲近了？

他一想到自己不在的那三万年里，元音和那讨债的弟弟朝夕相处的场景，就浑身不得劲。

东方青苍“本座倒是要看看，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两个背着本座、共同商议的！”

觞阙“......”

东方青苍怒气冲冲赶往元音的宫殿，却被侍女告知，元音和巽风他们两个三个时辰前就一起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东方青苍冷笑一声，伸手摘下头上的白玉发簪，一时间黑发如瀑，散乱地铺在肩膀上。

他利用发簪上的气息，以法力运行牵引之术，神识扫遍整个苍盐海，终于找到了元音所在。

东方青苍“归墟之境？”

东方青苍眯起了眼睛，手上不自觉用力，“咔嚓”一声白玉发簪被折断，他急忙松手，又一拂过，修复了簪子。

他端详手中发簪片刻，又挽起发髻把它插了回去，垂眸良久，忍不住想——她去那里，要做什么？

还是同巽风一起去。

......

东方青苍极快渡过忘川河的暗涌，来到了归墟之境，当他站在老月尊的寝宫外的那一刻，脚步却迟疑了。

他站在原地，停留片刻，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交谈声，终究还是冷着脸迈出脚步，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所有的交谈一瞬间消失了，里面的人都转过头，看向他，寂静无声。

东方青苍的黑靴在地板上踩出一步、一步的声响，现场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他无视了在场的除元音之外的所有人，带着危险的气息，一步步靠近过去，一把拉住了元音的手腕。

东方青苍“你不该来这里，跟我走！”

元音试着挣扎，发现不动用法力的话，根本挣脱不开，又看此时的东方青苍显然恼火到极点、不想听任何解释的专横模样，只能被他拉着走。

“青苍。”

却是花白了头发的老月尊，残存的元神脸上还带着思念和内疚，叫住了他。

东方青苍“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

东方青苍愤然转身，凤眸深刻如刀，像一把寒冰铸成的利刃，要斩断这该死的血缘！

东方青苍“你和巽风才是真正的父子，何必在这假惺惺，你以为我还会期待，在我们之间，会存在什么虚伪的父子亲情吗？！”

突然，他停下了嘲讽，毫无感情的冷冷一笑，目光中染上了火光，仿佛要燃尽眼前的一切。

东方青苍“你看看你自己，多么狼狈！我那死去的父亲，曾经是威风赫赫的一族至尊，何等尊贵，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残缺的元神，苟延残喘！”

他发泄完了怒气，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不是早就不在意了，又何必与之废话。

东方青苍“如今，我和你早已无话可说。”

巽风“东方青苍！”

明明是东方青苍杀了父尊，如今他还这般不敬，话里话外的恨意深刻到令人心惊，仿佛是父尊对不起他，为何？

东方青苍没理巽风，拉着元音就要离开这个令他无比不适的地方！

元音“诶，等等！”

元音快步跑到东方青苍身前，两只手抱住他的腰抵着他，说话的语气都低了几分，在东方青苍眼里，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元音“我还有东西要交给先月尊，你就等等我，那忘川水的暗涌如此凶险，一个人渡不安全，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哪怕知道她是在睁眼说瞎话，那暗涌再怎么凶险，也奈何不了她，但东方青苍还是心软了，难得被她这样细声细气地哄着。

他冷冷的斜撇了一眼老月尊的方向，淡淡道：

东方青苍“看在你的面子上。”

元音微微一笑，她安抚的拍了拍东方青苍的手，走向老月尊，在距离三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手从腰间的灵袋上一挥，一把通体莹白、晶莹剔透的冰魄长琴，散发着隐隐寒气浮现于空中。

她看着老月尊忽然睁大的眼睛，眸光一闪，上前两步。

元音“这本就是尊上小时候送给先尊的冰魄琴，现在，物归原主。”

老月尊接过长琴，沉默半晌，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满是惊喜，又遗憾：“这......是青苍小时候，敬献于我的寿礼。当年，青苍将此琴赠予我，却被我亲手损毁。”

“后来，我深感痛心不忍，于是又私下里修复了它。这把琴，我一直藏在床头的秘柜中，多年不见天日，小姑娘，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东方青苍的目光紧盯着那把琴，拳头紧握，指尖抵着皮肉，仿佛要刺穿掌心，模糊的传出一阵痛感。

东方青苍“虚伪！你既痛心不忍，又为何要亲手毁了它！更可笑的是，你竟又修复了它？”

东方青苍“难道你以为，我就如同此物一样，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就可以把那些伤痛当做没发生过一样吗？！”

老月尊心如刀割，却还是偏过头，避而不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青苍，三万年了，你可带领月族，荡平了水云天？”

东方青苍怒极反笑，眼神越发冷漠。

东方青苍“你就只知道说这些！如今你已经死了，我能不能荡平水云天，要做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

东方青苍“世人总说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不错，我的确是——我是你这个同样冷血至极、冷酷残忍的父亲，亲手养大的、更加禽兽不如的怪物！”

“青苍！”先月尊慌乱地制止他的自贬。

东方青苍“你不必再说了！”

东方青苍愤怒地打断他，他深吸口气，胸膛起伏不定，半晌，他渐渐的安静下来，平复了心中的不甘与怒火，他重新恢复成从前那样面无表情的寂然，只眼神越发冷漠。

东方青苍“说白了，我不过是你统治月族、实现野心的工具，既然是工具，自然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和感情。”

东方青苍“是你，选择放弃了我，你如今这副愧疚的样子，要摆给谁看？”

老月尊在东方青苍字字如刀的质问中，苍老的身形越发佝偻，透明的影子摇摇欲坠。

东方青苍本想将这辈子积攒已久的怨恨都化为利剑狠狠刺出去，但看老月尊这副模样，他收回了更难听的那些语言，一瞬间觉得没意思极了。

东方青苍“事到如今，我问你——”

东方青苍“如果回到那个时候，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你还会那样做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