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

汤米还是被送了回去，但凯文告诉他的家人，他是遭到了人贩的拐卖，逃出来后碰巧被自己遇到，才能这样幸运地回到家里。但小孩家人的反应却怪异又让他反感。那种若有若无的淡漠和单纯对他曾死里逃生的经历感到麻烦的表情让他悄悄攥紧了拳头。

就是这样的人，就是无数个这样的家庭塑造出了那些痛苦的孩子。就是他们让一颗原本可以健康且茁壮成长的小树变成一棵病苗，就是他们让那些原本应当明亮的眼睛蒙上阴翳，就是他们让这些孩子需要花半辈子甚至是一辈子的时间去内化那些伤痛——因为他鲜少见过真正从中得到治愈的。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并告诉他的家长自己是心理咨询师，假如孩子因此留下了什么心理障碍，可以来找自己谈谈，自己甚至可以不收取费用。

家长胡乱应付过去了，以至于凯文知道他们多半不会再主动将孩子送到自己咨询室——但他又还能说什么呢？他不论多么关心，都只能算是这个家庭的外人。假如他们的确没有任何家暴行为，自己又表现得太过激进，他们甚至可以申请一纸禁令将自己彻底和他们家——包括汤米，隔开。

但这当然无法阻拦小孩时不时跑去找凯文，甚至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黏在他身边，但凯文在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工作，所以只能留小孩在另一间接待室自己待着，看看书，或者自己画画、玩玩沙盘之类的。

凯文曾经问过小孩这样会不会让他的家长有所反感，但答案却是，小孩的家人其实并不怎么管他——也是，凯文对自己说，连孩子的死活都不怎么在乎的家长，又怎么会去管他一天到晚跑去了哪里呢？

在偶尔的假期，凯文会带小孩去游乐园。他们一起去买景点里昂贵的冰激凌，小孩吃了几口就被甜味齁得皱起脸——和大多数孩子不同，他不喜欢吃甜食，反而偏好吃酸，所以只动了几口的冰激凌最终到了凯文嘴里，并且类似的事情还在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小孩好奇但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律归凯文消灭。

他们一起坐小孩的身高能够参与的游乐项目，旋转秋千，木马，带小孩开碰碰车，还有更加刺激一些，如过山车和激流勇进，或是大摆锤和海盗船之类。小孩细细的尖叫和凯文的大叫一起被其他人声淹没，他能活动的上半身几乎全靠在了凯文身上，而激流勇进的车体快要撞上水面时，凯文把小孩包进自己的雨衣里又套了一层，以至于他身上湿了大半，而小孩依旧干爽。

“不可能。”他对抗议说玩激流勇进就是要弄湿身体的小孩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身子骨很弱，平时都容易着凉，更何况淋湿的时候。”

“下次，”他在送小孩回家前亲了亲他额头，“下次我带你去水族馆，我们去那里看记不住名字的海洋生物，去那里看鲨鱼从头顶游过。”

“我们去感受海洋深处的宁静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