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学武（上）

我和戴天理，还有几个粮栈的老伙计挤在打头的板车上，我手搭着一包衣服，靠在不知道哪个苦命伙计的背上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一宿没合眼，今天动身又那样早，胸口还疼，我真的很想就这样睡一路，可惜不行。我猛的睁大眼睛，强迫着自己清醒过来，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干。

“金柜啊，这次来山海关的伙计里面，数你最年轻，又识字，”戴天理背对我坐着，他侧过身来，看着我说道：“我是这么琢磨的，到了那边，我收你为徒弟，好好的跟着我学生意，”我连忙作出喜出望外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学好喽，我让你当掌柜！”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这次，我有了另一种打算。

人活一世，就要活的精彩潇洒，死守着账本子算数，憋屈！虽然这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不是那么令人信服。

不错，我仍是那个打骨子里软弱的，胆怯的，卑微的，任人摆布的小伙计，但很快就不是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说出这些话，也像马九斤一样，留下个英雄的名！

可我真的想当英雄吗？

其实，在我心里，我对当个英雄的执念，没有我说的那样重。

我向来爱说些场面话装样子，可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其实，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要当英雄。我贪生怕死，我胆小懦弱，面对日本人，面对落合介，面对战场，面对那些血淋淋的杀戮和严刑拷打，我恨不得逃，躲得远远的，当只耗子，再也别跟这些人、这些事扯上一丁点关系！

但我不能，从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二小姐。如果能让她过得好，我愿意学着当个英雄，我愿意为了她的幸福，站出来改变这一切！

对了，不仅仅为了她，还有戴天理，财神，何七姑……

我想明白了。

人活一世，若不能活的轰轰烈烈，至少，要活的堂堂正正！若不能英勇杀敌，为国争光，至少，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人，护着二小姐，护着戴家！

“东家！”我急忙从板车上跳下来，瘸着腿一路小跑绕到戴天理身侧，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我没说清楚？我说等你学好了生意，让你当掌柜，”戴天理缓缓起身，挥手示意车队停了下来，“现在跪下干啥，没用，你这孩子！”

“东家！我不愿意！”

这就是我的计划，这就是我琢磨了一晚上才作出的决定。

意料之中，一片寂静。

终于，我颤抖着抬起头，看见木雕一般立在原地的戴天理，还有从马车里探出头呆愣着的二小姐。

“东家，我不想跟着您学生意了，我想学武！”我迅速朝着他猛磕三个头，怕戴天理会错意，以为我不想再跟着他。

刚磕完我就后悔了，我更怕他以为我是被铁球打出了后遗症，魔怔的程度又加深了。

“小白子，你疯了，”二小姐从马车上跳下来，疾步走到我身边，“你想要学武？你哪根筋搭错了！”她说着，伸手从地上把我拎起来。

“东家，我没疯！我是真的想要跟着您学功夫！”我挣开二小姐，猛然朝着马车的方向跪下，“姥姥，求求你劝劝戴大哥，让他收我为徒吧！”

何七姑拉起帘子，疑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我，还有立在两侧的戴家父女。

我要学武，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是我，这个一向软弱无能，胆小怕事，手无缚鸡之力的戴家小伙计脑子出了毛病。

一切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