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几人回到师门，叶成已经出关了，他的修为更高了，但是面部却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他一脸阴沉看着跪在下首的叶溪，怒斥道，“你将为师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竟敢趁着为师不在，就跑去山下野，你修为未成，现今尚且无法自保。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些年师门对你耗费的心血和栽培？”

“是谢青师兄强行要求徒儿跟随，说师傅闭关，长老做主。”叶溪解释。

“你这孽徒，还学会污蔑长者，我何时逼你下山了？”谢青师傅连忙反驳。

“是啊，掌教，是他自己说想要下山长长见识，硬是求着我带着他的，这会却为了推卸责任，随意栽赃同门师兄和长老，实在可恶！”谢青也跟着一道反驳。

“你枉费为师对你的器重，如今去了凡尘一趟，竟还学会了诓骗为师！把他带去刑堂领罚！”

叶成在发现他在玉佩上下的追踪术和叶溪体内的封印都被破解后，他意识到事情不妙了。但不知为何，叶溪似乎是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还自己回来了。本想等时机成熟，再抢夺他肉身，现在看来，真是夜长梦多。许多事情得尽快提上日程，不能再等了。

叶溪浑身是伤，被关了禁闭，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布有结界，除了给他上药和送饭的弟子，任何人都无法进入或者离开。想起那鬼面人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人就是这样，就算已经知道了后果，但是因为以前的那些感情，总是会犹豫、迟疑，无法干脆利落的割舍。毕竟人心不是石头，若不是对方亲自做出让自己痛恨死心的事情，总是会懦弱退缩。

叶溪躺在地上，身上的痛不及心里的难受，他想着，“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他真的对我动手了，我就再也不在乎他了。我会彻底割舍这十几年的师徒情谊，再不留恋。”

他其实留了一招后路，要不然也不会看起来这么毫无防备地回来。就连叶成也不知道，他其实从他炼丹炉里放走过一只耗子精，并把她藏在自己的房里养伤，将近半年时间。后来她伤好离开时，为报答他，赠给了他一样法器。

“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我修炼多年，唯一会的也只有挖洞。此物为我炼制，没有什么大用，但能使人在地底行走如履平地，可以用来入室取物或是危急关头逃跑。若不是我被打伤腿脚，也不会被你师傅轻易擒住。恩人留着，兴许日后能有些用处。”耗子精说。

趁着师傅不备，依靠此法器，可以脱身，现在就等他最后怎么处置自己。

被关了几天，一日，那送饭弟子告诉他，“掌教为你和幻海阁大长老的的首徒——兮然仙子，定下了婚约，等你成婚后，就将掌教的位置传给你。”

“什么意思？”叶溪被这个消息震惊地坐了起来。

“我在门外听到了，掌教的意思是，他大限将至，有了大长老的支持，你以后继任了才能坐稳位置，所以和大长老结了亲。

掌教走了后，仙子本不愿嫁给你这个废物。但大长老的意思是，你不堪大用，可以让仙子假意与你成婚，之后只当你是个摆设，教内的权力可以由他们一派全权掌握，将门派纳入麾下。

大长老让我告诉你，这些年掌教把师门资源都浪费在你这个废柴身上，已经让所有人都不满了。失去了掌教的庇护，没人会再护着你，继续在你身上耗费大量资源。这个位置你根本坐不稳，迟早叫人拉下去，到时下场不会有多好。

成婚之后，你只要乖乖把权力交出，不要生事，他起码能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知道了。”叶溪强忍着愤怒回道。

他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他们两方都是心怀鬼胎，相互算计。他猜测等叶成夺了他的肉身，然后娶了幻海阁的第一美人，又重新坐上掌教的位置。到时，年轻的身体，长久的寿命，垂涎已久的美人，至高的权力都有了。按照他的阴险，怕是最后连幻海阁也会叫他想法弄到手，大长老的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他被放了出来，被带去叶成处。走在路上，两边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兮然仙子配他可惜了。”

“不明白，掌教怎么就这么待见他。”

“等掌教仙逝，他的下场还未可知。”

……

他被带进了叶成的密室，叶成让其他人离开，说要把一身功力传给他。

全身都被捆仙绳束缚住，叶成在他额头画了一道符文，金色的符文亮起，他觉得浑身都被针扎一样，这种痛不像从身体上传来，倒像是烙在灵魂上的。叶成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塞，一股黑灰色的阴气充满室内，墙壁地板亮起了黑红色的纹路。

叶成的眼神，透着兴奋和贪婪，让他头皮发麻。

“你果然是为了夺舍我的肉身，所有的一切都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彰显你慈爱的好名声，其实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就是个道貌岸然，阴险狡诈的衣冠禽兽！亏我一直不愿相信，真心拿你当师傅，还以为你最后还能顾念这十几年的师徒情谊，能改变主意！”叶溪咬着牙，面上有失望、痛心，被背叛的愤怒。

“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早除了你这孽障，白给你这些年的活命和锦衣玉食，就该感激涕零。”

在阴气的包裹中，可以看到叶成的魂魄离体，冲向他的面门。不再犹豫，叶溪遁入地底，同时他胸口的舍利迸发出一道金光，打向叶成的魂魄。

挣脱开身上的绳索，叶溪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拼尽全力向前跑。直到他失去最后一丝力气，跌倒在地。法器的光芒逐渐黯淡，用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艰难地抬起四肢，向地面划去。

深夜的坟地，一片寂静，时不时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空气中燃起了一团青色的鬼火。一个膀大腰圆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哼着小调。要回家，走近路需要穿过坟地，这条路晚上基本没人敢走。不过他是做刽子手生意的，平时也会做些杀猪卖肉的买卖，觉得自己身上有着煞气，一向胆大，不惧鬼神。不过今天，注定是要让他留下教训，以后再不敢走这条道。

他正晕乎着，此时感觉燥火上心，手脚有些无力，于是乎随便找了个坟头，倚靠着墓碑稍作歇息。突然听到地底传来一阵响动，登时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查看。从土包里窜出几只老鼠，吱哇乱叫地跑开了。他松了一口气，谁知下一秒面前的地底裂开，爬出一只手来。顿时，打了个寒颤，一身酒气都化作冷汗挥发出来，脑子也清醒了大半。

“诈尸了！鬼啊！啊~”他大叫着，夺命而逃，生怕被追上。

就这样一路逃进村子里，钻进家里，乒呤乓啷，把门抵住，窗户关上，拿起他平时杀人用的大砍刀，蹲在门边，丝毫不敢放松。等到听到鸡打鸣，门外传来农人干活的声音，他才打开屋门。

同村人看到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眼里布满红血丝，被吓了一跳。

“张屠户，你这是怎的？早劝过你，平时少造杀孽，看看这是不是中邪了，以后还是听劝找份别的活计吧。”

把昨晚的事情在村里说了，村里的老人里正一听，村子里的祖坟都在那片坟地，出了事那还了得？选出几个胆大的一起拿着锄头农具，结伴赶往，去看个究竟。

叶溪刚从从地下爬出，就看见一个人影向远处跑走。他浑身都疼，之前受的刑罚，还没好全，叶成给他画的符文，想是对灵魂有什么伤害，浑身针扎一样的感觉，直冲天灵盖。他睁着眼，觉得嗓子发干冒烟，头上豆粒大的汗珠落下，每呼吸一下，都像那把烧红的利刃在戳着肺管。身上一阵一阵疼过后，又是酸、麻、痒，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几乎难以忍耐。

觉得短时间内，师门里的人应该不会追来，神经放松了一丝，再也扛不住，意识也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