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身在魔界（下）

人、魔两界的边境有一个集市名为天光市。在这个集市里摆摊卖东西的摊主大多数长的奇形怪状，有些浑身长毛，有些青面獠牙，原来他们都是魔族。

除了地摊，这里还开设了很多店铺，奇怪的是，这些店铺的掌柜都是人族。

来这里买东西的也全都不是普通人，是人族中的修行者，买卖双方都使用人族的铜钱结账，魔族们卖的都是在魔界才能找到的灵草，灵药，魔兽的骨、肉和魔核等，卖东西得到的钱，他们又会拿去店铺里去购买人族修行者们贩运来的，只有人族才有的粮食、盐巴、丝绸、茶叶、瓷器，甚至是做工精巧的各种装饰品和奢侈品等物品。

因为有专人在管理，这里就如同人族集市一般，有人负责收税，有人负责解决纠纷，有人负责镇压不守规矩的人（魔）。

在这些管理者的监管下，人、魔两族在这里基本可以做到公平交易各取所需，这让人、魔两族皆大欢喜。

集市的管理者并不都是人族，而是魔族、人族各占一半。集市里收上来的税金也是由两族平分，这让魔尊和人族修行界又多了一笔进账。

然而，表面上人族和魔族是在这里交换本族特产，实际上吃亏的永远是魔族，他们买卖的东西越多，吃的亏就越大，只是他们吃了亏还不自知，白白便宜了人族修行界。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他们不管是卖东西还是买东西，都要交税，也就是说他们一来一回就交了双重的税。而使用铜钱结账又让人族在无形中刮了一层油，然而这个秘密以魔族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到的。

其次他们卖出的是在魔界天生地长的，恢复期漫长的各种资源，买进的却是人族能够重复生产制作的商品。

除了粮食和盐巴以外，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品全都是非生活必须品，更不要说那些装饰品和奢侈品了。

只不过当今魔尊——天琅君，非常喜爱人族文化，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往那些粗鄙的魔族贵族们现在都以使用人族器物为荣，用身裹绫罗绸缎，壁悬人族字画，来炫耀自己的财富和品味。

可以预见的是，这些魔族贵族们将越来越骄奢淫逸，魔族最终会失去他们祖先的勇猛，变得越来越孱弱。

而魔族的平民们则会越来越依赖来自人族的粮食，一旦人族停止为他们供应粮食，魔族就会挨饿。饥饿的百姓是可怕的，他们会揭竿而起去攻击那些贵族，抢夺他们的粮食。贵族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派军队镇压这些平民，然而等平民被他们杀光了，还有谁能为他们干活、放牧呢？他们又要去哪里收税呢？没有韭菜可以割的贵族最终会走向灭亡。

到那时，魔族的内讧会削弱他们自己的实力，人族修行界则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这是人族修行界高层在开过秘密会议以后达成的共识，但因其实施时间长、见效慢，而成为了人族绝密，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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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市外缘开有一家酒肆，门口高高挑着一面酒旗，大堂里摆放着方桌长凳，长相机灵的酒保头戴毡帽，肩膀上搭一条白毛巾，穿梭在各张桌子间，给客人们送酒菜、收钱、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忙得脚步飞起。

酒客们多是来这里买东西的人族修行者，他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桌旁，或端起酒碗豪饮，或口沫横飞的大声谈笑，吹牛的、划拳的，吆五喝六好不热闹。

“今天来这天光市的人比昨天还多。”一个大髯汉子坐在桌边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酒，抬手抹抹胡须道，“那些魔族可欢喜了。”

“可不是，自从人族和魔族共同开设了这天光市，人族可以买到产自魔界的药材，那些魔族也开始穿丝绸，喝茶水，一个个都学着人族享受起来了。”在大髯汉子旁边坐着的，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接话道。

“听说这个天光集市是苍穹山派的原清静峰主，修雅剑·沈清秋向魔尊建议才开设起来的。”旁边桌上，一个头戴方巾脸色蜡黄的中年汉子插嘴道。

“休要再提那厮，”大髯汉子大声道，“那个人族叛徒，贪生怕死之辈！要是让某家遇到，定要取他项上人头，方解心头之恨。”

旁边有人嘲笑道：“人家沈清秋修雅剑之名也不是吹出来的，他成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玩泥巴呢。就凭你这三脚猫的修为，你要是真遇到沈清秋，还不知道是谁取谁的项上人头呢。”

“哈哈哈哈……”周围一片哄笑声。

“笑话，他沈清秋成名的早又如何？某家手中大枪也不是吃素的！”大髯汉子满面通红，也不知是羞恼的还是喝了酒上脸，他借着酒劲发起疯来，站起身一抖手中铁枪，大声道，“若是他让某家遇到，定捅他十个八个透明窟窿。”

在他周遭，坐在长凳上端着酒碗喝酒的人一片哗然，有出言嘲讽的，有哈哈大笑的，还有不知真情还是假意挑大拇指赞叹的，种种情形不一而足。

在这闹哄哄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就算坐在简陋的条凳上，手里端着黑色的粗瓷酒碗，依然腰背挺直、仪态端方，对于那个哗众取宠的大髯汉子，和他周围起哄的酒客们视而不见。只是在大髯汉子提到沈清秋时，这个白衣男子郁闷的端起碗，将碗中浊酒一饮而尽。

浊酒甜腻，饮入白衣人的口中却满是苦涩，他喝了一口就感觉无法再入喉，便叫来了酒保结账。

付过酒钱，这个白衣男子背负宝剑，默默离开了这家酒肆，在他身后，那群人还在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唾骂着沈清秋。

“沈清秋，你现在在哪呢？日子过得还好吗？”那个白衣男子无奈的闭了闭眼，喃喃自语道。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就是苍穹山百战峰的峰主柳清歌，他此次来天光市，是来寻找炼制焕然造化丹所需灵药的。虽然沈清秋从无间深渊中带回的灵药已经满足了炼药的所需的大半材料，但还是缺了几种，这几天柳清歌一直在天光市里搜寻，终于让他凑齐了药材，等回到苍穹山，木清芳就可以开始炼制焕然造化丹了。

柳清歌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清癯的背影。

“沈清秋！”柳清歌不由失口叫出这个一直盘桓在他心头从未离去的名字。

前面的人恍若未闻，继续自顾自走着。

“前面那人，你站住！”柳清歌从丹田发声，舌绽春雷。

那个清癯的身影站住了，缓缓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容出现在柳清歌眼中，两个人相距明明只有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风，从这二人中间穿过，吹得衣袖翻飞，宛如告别时的挥动。

他们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你……还好吗……”沉默半晌，柳清歌用沙哑的嗓音率先开口，好不容易吐出这几个字却又哽住。

“多谢挂念，我挺好的。”沈清秋垂了眸，落寞的道。

柳清歌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述，喉咙里却似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就像离开了水的鱼，一张嘴徒劳的开开合合，却吸不进半点空气，没发出一点声音。

柳清歌突然伸手，紧紧攥住沈清秋的手：“跟我走，咱们一起回去。”

“回去哪儿？”沈清秋低声问道。

“回苍穹山！”柳清歌挺了挺胸大声道。

沈清秋的脸白了，嘴唇开始哆嗦，顷刻间又抿紧，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不是苍穹山的柳大峰主吗？真是贵足踏贱地，让我们受宠若惊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飘了过来。

柳清歌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青年快步走过来，一把揽住沈清秋的腰接连后退几步，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松开了。

“师尊，当初眼看着你被幻花宫关进水牢不闻不问的，是他们苍穹山的人，现在跑到你面前来唧唧歪歪的又是他们，怎么着？好人都让他们给做了，合着就我们是坏人……”

“你闭嘴！”沈清秋打断了洛冰河的滔滔不绝，脸色很不好看。

他把洛冰河的手从腰间扒拉下去，转身就走。

看着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洛冰河，和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柳清歌真想大声喊出：“沈清秋，我是不会放弃你的，我一定会带你回苍穹山。沈清秋，其实苍穹山的各位峰主也全都没有放弃你，所有人都在默默积蓄力量，准备攻破魔族救你脱离魔爪。沈清秋，常师兄在收集证据为你洗清罪名，好早日接你回去。沈清秋，如果你真的回不去了，我愿意来魔界陪着你……”

可是这些话语他统统不能在这里说，只能默默的看着沈清秋的背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师尊，等等我——”洛冰河顾不上搭理柳清歌，急急忙忙追赶沈清秋去了。

柳清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开始模糊，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天空中有一只小鸟孤独的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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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师尊，等等我。”洛冰河赶上来攀住沈清秋的肩膀。

“放手！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沈清秋怒道。

他抬手拂肩甩开洛冰河的手，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嫌恶地瞪了洛冰河一眼。

洛冰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因为他知道他这个师尊的倔脾气，逼急了宁愿玉石俱焚。

这种情况已经上演过好几回，最严重的一次沈清秋割断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要不是他体内的天魔血，人就救不回来了。沈清秋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上一世死亡的情景已经在洛冰河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从那以后洛冰河就只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搂搂抱抱，偷偷揩点油，沈清秋一发火他就赶紧放开。反正天魔族的寿命很长，洛冰河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瓦解沈清秋那颗被冰封冻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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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促成人魔两界开设集市互通有无，此举看似解决了魔界资源匮乏的燃眉之急，实则是在悄悄挖魔族的墙角。然而能够理解他的这份苦心的人并不多，他依然在人族中臭名远扬。他究竟该如何自救？苍穹山的众位峰主又会为营救他作出怎样的努力呢？敬请期待下一章：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