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撞鬼

遇见第一只鬼，是在一座山上。

一座很普通的山，我要去找点药材就走上了那一条山路。一开始很平常，直到一股血腥味传入鼻腔。鬼的嗅觉对别的不敏感，但是对于人血的血腥味，那是敏感到极致，闭着眼睛都能够走到血液来源处。

这大晚上的山上有人受伤了。不知道是摔了，还是被野兽攻击了。作为医生，就像安吉先生常说的那样，医者的存在不是为了金钱名利，是为了救死扶伤。于是我便朝着血腥味来源地走去。越走越近，竟然还听到了撕咬啃食的声音。我想到这该不会是一个人被野兽吃了的声音吧？一想到这里，我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来源处冲去，一把拉开挡人的灌木丛，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一只野兽吃人的场景，但我看见的是一个男子啃食一具明显是人身体的场景。

这……闹饥荒了？就算如此人吃人也太丧尽天良了吧！更何况，最近哪来的饥荒啊！

这人有怪癖？吃人怪癖？去他丫的，那是人命啊！一股愤怒涌来，也不管眼前的场面有多么血腥，我还是一脚踹开灌木丛，向着男子走去。“吃人可是要偿命的。”我道。

男子听到了我说话，吃人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仿佛被定格了一样，在我失去耐心要给他一拳时，把头从尸体上抬起来，慢慢地转头看我。

这一看，我的心差点慢半拍。

那人是满脸的血，胸口上也是一大片血迹，脸色苍白，皮包骨头的，一双蜡黄色的眼睛木讷地看着我。这些都不是最吓我的，真正让我感到后背发凉的是他的瞳孔，是鬼的竖瞳！这是鬼！

他不是原始鬼，鬼始祖特有的是血瞳，他是被鬼始祖变成鬼的！这世上鬼始祖是谁，除了我和无惨外还有吗？不可能啊，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丫的“什么惨”开始转化人了！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我都不知道该对眼前神情木讷的男子说什么。他的眼里无神，只有麻木的对鲜血的渴望，就好像一只野兽，只知道撕咬吸血杀戮，他根本连自己是谁恐怕也不知道。

“你是谁？”我尝试着问他，得到是他的嘶吼声，如同野兽一般。我看着他还要下意识地去撕裂手上尸体的肉，那具尸体可能已经失去了五脏六腑，但鬼化的男子却丝毫没有想停止进食的念头，或者说他连思考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刚变鬼的人，十有八九和行尸走肉没区别。

“吼！”鬼大吼一声，一把抓碎了手上尸体的头颅，一跃而起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看着他走来，想着无惨可以给鬼造成威压那我能不能，好歹我也是原始鬼。但是，威压这东西怎么搞的？我看着鬼摇摇晃晃地几乎要把手抓我脸上了，他浑身血淋淋的，看得我压根不想别碰，下意识来了一句：“别靠近我。”

一语出，那只鬼直接呆在了原地，伸出的手悬在空中，不放下也不动。我见到似乎有用，便又来了一句：“离我远些。”

没想到真的有用，那只鬼直接跌跌撞撞地往后走，走到尸体旁边，看看尸体又看看我，最后留着口水盯着我，眼里似乎有一点恐惧。他，在恐惧我？

我往前走去，他就往后退，我只好又下了一个指令让他站着别动，靠近他，看着他的竖瞳，我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意料之中，他依旧神魂不在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回答的意识。我意识到，这应该是变成鬼没几天。明明产屋敷家族的房子离这里很远，我一路走来也花了三四个月，怎么鬼舞辻的鬼化人已经连这里也有了，这速度也太快了。按理说谁会吃了没事干一下子想到拿自己的血液给别人做实验啊，他不怕血凝块吗？真的是一个疯子啊。

我想知道“什么惨”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我记得他可以看鬼的记忆，那我可以吗，这不是我转化的鬼，该怎么看啊？

我想了想，把手放在了鬼的头上，考虑着这样子会不会有点用，忽然间一股不属于我的记忆涌来。

脑海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这个男子的身份我也知道了。他叫国木禾山，是产屋敷家族的一个仆人。在他的记忆里，我看见了“什么惨”阴沉的脸，我看见了“什么惨”把滴血的手指伸进几个下人的头颅中，有的直接化作了一摊血，有的开始了变异但很快被无惨带去晒太阳而化作灰，有的像他一样被留下来但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吃人欲望，而且迟迟没有恢复理智。因为没有理智，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竟然有一天杀了看守的两个人逃了出来，一路来到这山里开始吃夜晚的过路人，而眼前的这具尸体是他来到这里三天里吃的第四个人。

在鬼的记忆里，我看见了至少创造了十多个鬼的无惨，我也看见了有近十来个普通人被丢给转化来的鬼食用，我看见了一片片被鲜血染红甚至近黑色的地面。

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到我的全身上下都感觉到寒冷。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叫鬼舞辻“什么惨”为“真踏马不够惨”了。

这是事实，从这一刻起，我再次意识到这不是漫画了，这是真的世界，真的有生命在被鬼杀死，真的这世界不再平静了。

后来，我杀了那只鬼。

“什么惨”是可以凭借意念把他创造的鬼杀死，但我似乎不能，于是我把那只没有意识的鬼绑在了树上，等到太阳升起时，我撑着伞看着他在阳光下哀嚎，眼里流出泪水，拼命地挣扎，甚至向我伸出手似乎在求饶，但我没动，我看着他在阳光下化作灰被微风吹散。我似乎听见在消散前他喃喃地念叨着一个名字，但是我没听清楚，那是他的孩子吗？我看见他的记忆里他吃下了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子。

我杀人了……那是人吗？那曾经是人。

可是真的看着他死去我很难受，却不知道还能做别的什么。他杀人了，他吃人了，他是鬼，再一想，我也是鬼……我还是把药递给无惨的那个人，但是若没有我也有人会做这件事吧？不管怎样，我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我在悲伤，在生气。我终究是和无惨对立的人，他不会允许有两个鬼王存在，我们之间必有一死，或者一起死。

“什么惨”可以把人变成鬼，理应我也可以。但是我做不到，好好的人，我怎么可以随意的把他变作鬼，就算他自愿的，那变鬼后他吃了人该怎么办，我会亲手创造罪恶的啊，这还有什么意义。为了对付鬼，创造属于我的鬼，然后还是杀人吃人，那么保护人类的初衷在哪里呢。

烦躁，郁闷，我心里有很多计划，却不知道该怎么实现。

后来，又变了。一次巨大的变化，让我需要重新省视这个世界。

我终究会站在鬼舞辻“什么惨”对立面，即便我也是鬼。我不受“什么惨”控制，我是同样带着始祖鬼力量的鬼，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不能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