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章 感情理智

　　扶玥本不该记着从前发生过的事，他与其西芹同在很久，看到的事也很多，若是都记在心里，那他总有一天会抢在换锁的期间，在顶层从高塔跃了下去，而不是惦记能够平安走下去。

　　或许里覗埡在他心底有些位置，但终究比不过封素。

　　所以要是可以，他想和封素一起去中部平原游湖泛舟，看山河壮阔，尝人生百态，到北寒川依偎一起地看雪。

　　若他有幸，也未尝不可。

　　里覗埡对他，终究不过是个看着长大的孩子。

　　届时，里覗埡会传宗接代，会随着年岁老去，而他依旧会端坐在高塔之上，看着西芹变迁至下一代。

　　里覗埡是人，他已经不是了。

　　扶玥抬手，搭在里覗埡的肩头，指腹摩挲着里覗埡的侧颈：“但那时，我是真的自由的吗？”

　　里覗埡没有回答，他可以骗扶玥，跟他做保证，只要能一起下去，什么都好说。

　　“记得你回来时跟我说的话吗？”扶玥松开手，收到袖子下，平静地喊他，“里覗埡。”

　　“扶玥，我……”

　　他记得，他时时刻刻都记得，在他十八岁离开西芹的时候就记得，在他一直躲在中部平原的时候就记得，在他重新回到西芹的时候更加记得。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扶玥慢慢地转过头，不再看里覗埡，而是望向无边黑夜的西芹荒漠。

　　里覗埡蹲的腿麻了，他靠在扶玥的身边，舍不得起来。

　　扶玥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没有拒绝，也没有阻拦，因为隐隐地他也在期待这一刻的发生。

　　两人沉默了许久，久到西芹最后一盏灯都开始熄灭，西芹正式沉入睡眠。

　　里覗埡觉得这个时间来的太快了，他还没和扶玥好好相逢，实际上他对扶玥的感情太深，复杂到爱与恨在不断纠缠。

　　他回来的这几年，知道了当初高塔的辛密，懂得高塔存在的意义。

　　但他没有问，没有让扶玥告诉他答案。

　　在他十八岁的那一晚，在他在西芹的每一天，扶玥都是怎么看他的，这高塔里究竟藏了多少污垢。

　　里覗埡无法求证，因为他也不是个高洁之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结果呢？

　　最想要的就是会留不住。

　　里覗埡颤抖着，慢慢直起背脊，环住扶玥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即便如此亲密的姿势，扶玥还是没有动，如同山顶一颗屹立不倒的石块，里覗埡花了久功夫捂热了，但是离开怀抱又会凉的冰心。

　　他试图让感情占据上峰，压制他的理智，于个人而言，于今晚来说，他是高塔上扶玥的里覗埡，而不是西芹未来的族长。

　　“这高塔太高，离着地面太远，窗虽能看见我，我却抱不到你。”

　　“扶玥，跟我下去吧！”

　　“……”

　　“你会愿意接受一个瞎子吗？”扶玥叹了口气，问。

　　“什么？”

　　“你会为了所谓的爱而剜掉眼，割去腿，废双手吗？”

　　里覗埡久久不能回答，他能接受一个废人般的扶玥吗？能保持对他美的憧憬而再坚持十几年吗？

　　里覗埡即将成为整个西芹的族长，他的下一代也将是族长，他会娶妻生子，他会儿孙绕膝跑，他也会看着扶玥不老的面容而留下悔恨的泪水离去。

　　“我……”

　　扶玥不意外这个答案，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里覗埡，放我走。”

　　他会带走“微笑蛊”，会带走西芹百年的厄运而一个人承受，他只求一个自由，脚腕上不再有叮铃响的锁链。

　　他想翻过这座山顶，去往下一个地方，或许是平原，也可能还是山陵。

　　他想的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