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春祭前期

　　天色渐暗，封素还没有回来，里覗埡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等待下去。

　　这时书库的门被轻轻推开，里覗埡以为封素回来了，正喜，哪知是掌琨都呢，他被封素喊过来，叫里覗埡回去。

　　“埡哥，锦白君说水月台热闹，今晚就不回书库了，你若是想回去，可以直接灭了灯火走。”掌琨都呢还有别的事，只是刚好要路过书库就被锦白君安排了。

　　里覗埡还没说什么，掌琨都呢又把书库门关上走了：“埡哥，我还有事，明日水月台见。”

　　里覗埡撇撇嘴，打算充耳不闻，又抄了半页，心生烦躁，干脆扔了笔墨，自己回去罢了——反正封素也同意。

　　他等墨迹干尽，在书页上做个记号，夹上一张废纸，这才封好，准备离去。

　　灭了油灯，书库的小二层就没有再与萤草争辉的东西，哦，不对，除了窗外的月光。

　　里覗埡这才注意到书库对外的窗户都是高窗，可以更好的将月光引到书台的位置，书台不是跟着月亮走，而是月亮守着书台处。

　　他以前不会待到这么晚，天还没擦黑阿娘就会过来喊他回家吃饭，所以他这个时间段的书库还是有些陌生。里覗埡紧贴墙壁走，低着头不敢看前面的路，一步、两步……数了十几阶，里覗埡这才发现自己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上来的时候有人陪着，他就会强迫自己下意识的忽视，但是现在就他一个人，乌果树的枝桠化作黑暗的投影，一寸一寸割裂他的勇气，夜晚的剧痛如幻觉般倾覆而来，每一步的试探和触碰都带着不安，争先恐后地凌迟他的灵魂。

　　好在他还能坚持，踩到平地的感觉让他如释重负。

　　里覗埡飞快从书库离开，门外新鲜的空气让他舒适了许多，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水月台找阿爹阿娘。

　　街道上的人比较少，大多去了水月台，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灯，即便迷路了也能顺着最亮的地方找到聚集处水月台。

　　除了一些见过的，里覗埡还见了很多生面孔，越临近水月台越多。

　　终于在一处见到熟悉的背影，他惊喜地跑过去，用力跳起拍了对方的肩胛骨位置：“锦白君！”

　　那人被力道推的踉跄半步，闻声回头，一脸错愕：“小公子，你可认错人。”

　　里覗埡一见，果然不是封素，于是连忙道歉，然后跑开。

　　他见到卡嘎哈在主祀台旁边忙碌，不敢上去打扰，逛了水月台一整圈，没有抓住飞奔路过的掌琨都呢，没有看到阿兰一家，阿娘也在忙着招呼中部平原的客人，他偷偷扯住阿娘问阿爹，阿娘说是去了高塔。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里覗埡心情很是复杂。

　　从书库到水月台要路过高塔，里覗埡还特意挑了一个远路，经过时甚至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扶玥看到似的。

　　这么一听，扶玥应该是没机会看那个小窗口，应该在和阿爹商量明日春祭的事。

　　作为西芹的舞巫，春祭的出场是必不可少的，他会在高塔的顶端，距离天上最近的地方，承得西芹意志，赐福所有西芹族人和到来的嘉宾。

　　里覗埡在摔下树前春祭的时候跟着阿爹和阿掌爷爷上过高塔一次。

　　他那时好奇，总不明白每年都一样的流程，舞巫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为什么阿爹还要跟扶玥交代一遍。

　　阿爹说就是个仪式，你看舞巫真的在不在听。

　　里覗埡躲在阿爹后面，偷偷看，扶玥虽是端坐在床尾，但真的好像没有再听，反而在神游，偶尔还有些不耐烦。

　　一不小心对上扶玥的眼，里覗埡就赶忙藏在阿爹背后，严严实实的。

　　这时阿爹就会轻轻摸着里覗埡的头，让他出去等算了。

　　里覗埡还是听话，乖乖和阿掌爷爷在大平层等着阿爹出来，然后一起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