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林唁安趴在钰淮溪的床边睡着了，钰淮溪的帐子里炭火很旺，林唁安便没有披着髦衣，中途醒过来，迷糊中看见钰淮溪紧皱眉头，脸上也全是汗水，林唁安立刻来了精神。

林唁安摸了摸钰淮溪的额头，很烫，钰淮溪发烧了，林唁安找来了水，打湿手帕敷在钰淮溪的额头上，又拿另一张手帕给钰淮溪擦汗，心疼的摸着钰淮溪的手，钰淮溪的白净的手与林唁安常年打仗布满茧子的手形成了很强烈的饭查。

林唁安要时不时给钰淮溪换手帕，不敢在睡，把玩着他的手，看着钰淮溪节骨分明，纤瘦的手指林唁安愣住了。

想到了钰淮溪白天说的话“回去告诉你们的王上，湾书水还有一个儿子。”林唁安不禁思考，钰淮溪说这话的语气似是宣战一般，如果钰淮溪是湾书水的孩子，那阿西汗平便是钰淮溪的外公，但为何感觉钰淮溪对阿西汗平满是敌意。

而且钰淮溪真的假的湾书水的儿子，那在竹洲的时候钰淮溪说的那些话便有了解释，在竹洲时钰淮溪也是在试探自己，钰淮溪当初肯答应自己来西北，应该也是有目的的，为湾书水报仇？

湾书水前几年失踪，但是也没有关于湾书水已经死了的说法，那钰淮溪的父亲又是谁？林唁安突然发现自己对钰淮溪一无所知，算了，等他醒来在亲自问吧。

林唁安又给钰淮溪换了一次水。

早上林唁安便叫来广清：“去查一下钰淮溪的父亲是谁。”

广清看着林唁安有些忧心说：“将军，其实……属下早去查过医师的身世了。”

林唁安顿了顿说：“查出什么了吗？”

广清摇了摇头说：“没有，从竹洲百姓口中得知医师是近两年才来竹洲的，而且来时并没有亲人跟随，医师来后一直为百姓治病，而且分文不取，所以竹洲的百姓对医师有着很高的评价。”

“属下命人查了几日，发现医师是从扬州那边搬过竹洲的，两地距离甚远，在扬州的人也查了好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医师在扬州鲜少出门，所以扬州的人也查不出什么。”

林唁安沉默了一会说：“那些人都押往靳城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

“那就好，对了二营的伤兵，伤势都如何了？”

广清回到：“基本痊愈。”

“一会把二营的人都接回大营吧，合并起来，照看的也方便。”

“是。”

广清立刻就吩咐了下去，士兵们一听说要回大营立刻兴奋了起来，赶紧收拾东西，拆了帐篷和篱笆，一行人都往大营赶，林唁安把钰淮溪放在马车上，添好了火炉生怕钰淮溪冻着。

等安置好二营的人时已经亥时，外面的士兵一起围着篝火狂欢庆祝，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架势，大雪也配合着他们停了下来，林唁安则一直陪着钰淮溪。

不知过了多久广清突然闯了进来，对林唁安说：“将军石眠回来了！”

石眠回来了！林唁安眼睛一亮，出帐迎接，石眠和一个年迈的老人从马上下来，老人穿着粗布做成的衣服，戴着斗笠，石眠恭恭敬敬的跟着后面，石眠看见林唁安脸色苍白了一些，轻声说：“师傅，那个就是荆南将军，这几天都是他照顾着主子。”

木摇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沙哑的嗓子开口：“看着人模狗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石眠连连点头，林唁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老人定在原地，三个人就这么站着，石眠咳了一声，林唁安立刻回神，指着旁边的帐篷说：“淮溪在里面。”

木摇绕过林唁安时又说了一句：“这人傻傻的，怎么当上将军的。”

石眠也只能干笑，林唁安也知道自己刚才失礼，没有说什么跟着进去了，木衫看了看钰淮溪的腿，说：“都和你说，要盯着他吃药，不要受冻，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石眠说：“这确实是我的不对，待主子醒来我自会向他请罪。”

“请罪？他会舍得罚你？你们什么德行我都清楚。”木摇又给钰淮溪把了把脉说：“你是溪儿的师兄不要一口一个主子的叫难听死了。”

石眠淡淡说：“习惯了。”

“习惯也给我改回来！”木摇突然发怒：“在我面前你就不准叫溪儿主子，叫师弟。”

“是……”

“昨晚他是不是发烧了？”木摇问道。

林唁安愣了一下说：“是。”

“还真是傻傻的……”木摇嘀咕着：“这人居然能当上将军，稀奇，大苑是没人了吗？”

林唁安此刻对面前这个老人突然充满了好奇，木摇从怀中拿出被粗布包裹着的银针，摆开挑一根，对着钰淮溪的腿扎了下去，钰淮溪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

木摇淡淡的看了一眼说：“知道疼就好，叫你们不要乱来，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吧。”

“居然还跑到军营里来，真是不怕死。”

木摇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银针一根接着一根的扎进钰淮溪腿里，木摇突然问：“你们来军营干嘛。”

石眠回道：“这个主……师弟没有和我提及，我也只是跟着来了，军营药材稀缺，他让我回竹洲拿一些来，我便去了，没想到回来时师弟居然被柔然人掳走了。”

木摇的手顿了一下，问：“被柔然人掳走？”

“是。”

“放屁！”木摇骂道：“他的身手能被掳走？那是他自己去的吧！还是没有放下那件事，就知道一个人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林唁安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聊天，不禁感叹这位前辈的脾气真大。

石眠犹豫了一下说：“师弟……他杀了阿西汗平的大儿子阿西勒……”

木摇听了瞬间把准备扎进钰淮溪腿里的银针摔在地上，吼道：“他怎么这么能耐！你也是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又不是他的奴隶。”

“不是……您让我保护他的吗？”石眠有些委屈的问。

木摇又重新拿出一根银针，说：“让你保护他，又不是让你当他的奴隶，你怎么想的。”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木摇手中的银针瞬间被捏弯了，木摇咬牙切齿的说：“你什么不习惯啊！都给我改回来！”

“是……”

木摇停下了手，看着林唁安问：“谢谢你照顾溪儿。”

“理所当然。”林唁安回道：“他帮了我们很多，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

木摇低头收拾着东西说：“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也只不过是对他的愧疚而已。”

木摇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床边说：“针要留到他醒来在让他自己拔掉，谁也别碰。”

林唁安应下，木摇看着他说：“药房在哪我要给他煮药了。”

“广清。”林唁安对着门外叫了一声，广清立刻进来，“请跟我来。”

石眠跟着木摇，木摇又说：“真没诚意，只会使唤下人。”

林唁安一瞬间有些发愣，这个奶奶嘴巴是真的很讨人厌，石眠一直附和，但是又一直观察着林唁安的脸色生怕这两人同时生气，那自己就不好劝了。

林唁安握着钰淮溪的手，担忧的看着他的脸，满腿都是银针，神奇的是木摇施针后，原本浮肿的腿已经消下去了一些，淤血也散开了许多。

看了这个人的医术还是可以的，林唁安这么想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木摇熬好了药，回来时林唁安已经去和副将们商讨对付阿西汗平的策略，木摇让石眠扶着钰淮溪，然后一点一点的给他喂药。

木摇已经摘了斗笠，有着岁月痕迹的脸颊，深邃的眼眸，像片干枯的土地的皮肤，看着让人觉得亲切慈祥，但是说出来的话一大部分让人心寒。

是这个人捡到了自己，养育了自己，还教会来自己一身本领，石眠这么想着，倒也觉得开心。

木摇说：“出神了，想什么呢。”

“没。”石眠说：“师傅，您会劝师弟回去吗？”

“会。”木摇毫不犹豫的说：“你们在这太危险了，做事也没个数，来玩几天就行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师弟不想回去，您会怎么办啊”石眠小心翼翼的问：“总不能强行带他回去吧。”

“怎么不能！”木摇理直气壮的说：“他不跟我回去我就打他一顿在带回去，你不会帮他吧？”

“……”石眠瞬间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了。

木摇如果下定决心要带钰淮溪回去石眠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异议，毕竟在这里对钰淮溪确实不好，但是钰淮溪还有心事未了，也不可能会乖乖跟着木摇回去。

那时自己也只能旁观了，木摇喂完了药，让石眠放钰淮溪躺下，抱着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不会和我回去，他还有仇没报。”

“报仇？”石眠有些没懂。

木摇看着钰淮溪说：“他来这不就是为了报仇嘛，报杀父杀母之仇，他得和你说过他父母的事吗？”

石眠点了点头，木摇又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恩公是被贼人所害呢，但是溪儿那时年轻气盛，告诉他他一定会去找那个凶手，我就想瞒着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是自己找到了那个人，还杀了他的儿子。”

“师弟要报仇的那个人……是柔然王！”石眠不可置信。

木摇无奈的点头说：“他到现在还是想着报仇，我老了也管不住他了，只希望他不要做的太绝，留点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