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钰淮溪又站了片刻，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风坼端着一大盘羊肉，用头撞开帘子进来，满脸开心，正好对上钰淮溪清冷的眼眸，立刻说：“主子，你身子弱在竹洲吃不到这些，来了西北要好好补补，石眠也真是，这么久了也没见主子长肉，怕不是拿着主子的钱去快活了吧！”

风坼喋喋不休的说着，往里面走，放下盘子，见钰淮溪没个动静，好奇的回头看，钰淮溪打量着他，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事比任何人都慌张，闲暇时又停不下来，没大没小的倒也热闹，钰淮溪心里闪过些话。

又看了那盘肉色莹润，看着紧实的肉，上面泛着点点油光添了几分食欲 ，鲜香的气味飘散在帐中，连厌都从帷幔中挣扎着飞出来，停在桌上打量着这盘肉，但是再如何诱惑的食物此刻在钰淮溪眼中，也只是一盘普通的肉而已，自己是不会去品尝的。

在对视中，钰淮溪才悠悠道：“你也知道我身子弱，这些吃下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风坼似乎没想过钰淮溪会吃不下，只想拿来越多越好都给钰淮溪，听到这话，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

低头看着地上的白色粉末，轻皱眉问：“主子，方才有人来过？”

“叫了个人来问话，无大事。”

风坼又想了想，钰淮溪亲自找来问话，还用了药，怎么可能不是大事，只是不想同他说罢了，风坼也不敢多嘴，只能愣愣点头，然后偏过身，茫然的指了指那盘肉，钰淮溪有些头疼的说：“你日后备些粥即刻，这些肉你喂些给厌，其他若你不吃便送回去吧。”

“啊！哦，好，知道了，那属下告退。”风坼一连串回了几个回答，最后又端着食物出去，厌被那些食物所吸引跟风坼。

风坼跨出帐外时，又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在看看钰淮溪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主子居然不爱吃这些，风坼心中忍不住想。

风坼离开后，钰淮溪只觉得满身疲惫，走到风屏后，果然里面早就备好了热水，钰淮溪没想到军里的人会这么尽责，连水都提前备好。

钰淮溪背着风屏，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处的绸带上，握着尾端缓慢的往外拉，原本合身的长衫变得宽松，丝绸的面料顺滑的从垂直从肩头落下，钰淮溪将衣服褪去挂在风屏上。

清瘦的后背，使得身后的骨头微微突出，肩膀比林唁安要小很多，腰肢纤细，皮肤也如玉般暇白，莹润，看着让人浮想联翩，钰淮溪跨进浴桶，泡着时水正好没到锁骨下端，长头浸在水中，有几缕发丝贴着后背与手臂处。

钰淮溪闭着眼睛，听着外面蛐蛐回荡了数次的叫声，巡逻兵依旧在巡逻，钰淮溪脸上原本的清冷也有了收敛，被热起冲了眼，引得眼尾红几分，看着有些可怜。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钰淮溪像是刚睡醒似的半垂着眼，不想动弹分毫。

钰淮溪向右别过头去，隔着风屏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钰淮溪？”林唁安稍稍带着询问的语气，从外面传来，钰淮溪继续看着他的身影，林唁安先是走到床边，掀开帷幔，没见钰淮溪又返回原处张望。

“亥时了，将军来我帐中做甚，莫不是来弥补白日的遗憾？”钰淮溪带有几分戏谑的声音从屏后传出，林唁安转身看向风屏，上面挂着他的衣服，林唁安朝那走去。

钰淮溪定眼看着他的靠近，可林唁安却在风屏前停下，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也看向钰淮溪模糊的身影，轻笑说：“是啊，遗憾吗，现在不就来补了吗。”

“过期了，遗憾也没办法。”钰淮溪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问：“战事情况如何。”

林唁安愣住，很快又低头说：“柔然依旧在不断发起进攻，我们药物紧缺所以一直在防守尽量减少伤亡。”

“不必刻意减少伤亡，药我会想办法，不用将军操心，这是我的本分。”钰淮溪淡淡的说：“我已经让石眠回竹洲取药了，将军放心吧。”

“嗯。”林唁安低着头应了一声。

钰淮溪也有些发愣，要多问些事才行，了解柔然军队的动向才能有下一步的计划，才能引出阿西汗平。

两人安静片刻，钰淮溪主动说：“将军可有在坚持服药？”

“一直在吃。”林唁安下意识就回答了，但是若不是钰淮溪提醒他已经忘了自己还有旧疾未愈，尽来没有发作，在加战事紧张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钰淮溪又道：“钟祥死了。”

林唁安脸上有了些变化，却也没有多问，钰淮溪继续说：“自尽的，我问了他一些事，他便精神失常最后咬舌自尽了。”

“你问了他什么？”林唁安突然开口。

钰淮溪拨弄了几下水，说：“问那些药是不是被送去柔然了，以及他是不是颗废棋的问题。”

“仅此而已？”林唁安有些不信。

“仅此而已。”钰淮溪语气坚定的回道，“将军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柔然有动静了。”林唁安不接他的话，说了军事：“柔然在漾河集结了，那里里二营的位置有些距离，但也不是很远，而且无论驻扎还是起兵，那里的地形对于他们都是不利的，但是为何会在那里集结，我想不通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钰淮溪轻笑出声：“军事将军不去与副将讨论，来问我意见，我一个医师，有什么意见。”

林唁安微顿，也笑着说：“那可不一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局外人看的比我清楚呢。”

“是吗，那说来听听。”

“当下我军处于劣势，可柔然这一举动着实让人疑惑，漾河水急且深不可测，尽头便是悬崖瀑布，只有边上一极其狭隘的路可走，只要我们把入口堵住，从上方射箭便可赢得这场仗。”

钰淮溪勾了勾唇问：“他们驻扎处在漾河边？”

“嗯。”林唁安又思索片刻详细道：“漾河旁有一处空洞，上方被岩石覆盖，出了洞便是河，再无它路。”

“那这场仗在势头上他们已经赢了一半”钰淮溪一顿说：“驻扎处选在地势险要的漾河洞中，顶上有着岩石覆盖，所以我们得到的视野也才有一半，且这一半视野是他们也能看见我们，他们在暗处可以随时察觉我们的动静，而我们却看不见洞里的情况。”

“话说这种情况将军应该也了解吧？”

“只得与副将们片面交谈过。”林唁安面不改色道：“所以若是我军在上方进行围攻时，是看不见洞内的情况，要是他们做些幌子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在我们对坑内进行攻击时绕到我们身后，反将我军逼下坑内，那时被动的就是我们了。”

“嗯。”钰淮溪又顿了顿道：“再者柔然的士兵皆是烈士，五大三粗的体格是我们比不了的，且我们的军力不及柔然军队的一半，若是像方才说的一样，我们被逼进漾河后在无反抗的能力，从局面上看是我们占据有利地位，实则并不是，况且谁又能保证洞里一定有人呢。”

林唁安沉默，在思考着战略，水已经微凉了钰淮溪站起身来，“哗哗……”身上的水落了回去，贴着钰淮溪的身子一路向下滑去，修长的消瘦的身影在风屏上呈现出来，钰淮溪跨出浴桶，站在一块木板上，伸手去拿衣服，穿好了里衣低头系着腰绳。

林唁安原本还在思索，却听到的水声随后一阵窸窣，忍不住扭头去看，看见钰淮溪的身影，征住了。

钰淮溪侧头挤着头发上的水，差不多后又拿下衣服披在了身上，踩着木屐从风屏后走了出来，拿着手帕擦拭头发，瞥了林唁安一眼，走到桌边林唁安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钰淮溪出了神。

“将军还不走吗？夜子时了。”钰淮溪不轻不重的提醒：“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林唁安回过神说：“噢，忘了告诉你我的帐子给伤兵住了，没地方睡今晚要在你这休息。”

钰淮溪蹙眉，问：“军帐虽少却还不至于用到将军的帐子吧？”

林唁安没反驳只是走到钰淮溪旁边坐了下来，说：“又送来了几个，实在没地方了我身为将军自然不能看着他们受苦，就让他们住我的帐子了。”

“所以你便来住我的？”

林唁安一脸理所当然，说：“石眠又不在，我来这睡和你也算有个照应，不应该感谢我吗。”

钰淮溪抬眼看他说：“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

钰淮溪擦好头发，把手帕挂在床边的木架上，说：“那你去睡石眠床吧。”

林唁安看了一眼石眠的床，想也没想就说：“不。”

钰淮溪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想不明白他又在搞什么，林唁安又道：“我一个将军睡下人的床成何体统。”

“你来和我一个下人住又成何体统，军营里本分高低贵贱你是将军这些你都懂，现在又如何在意起这些了。”钰淮溪看着他就是不要睡石眠的床的表情说：“那我去睡他的床，时辰不早了休息吧。”

　　林唁安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钰淮溪疲惫的样子又把话咽了下去，算了他都这么让了就不强求了，早上这么撩拨怎么到了晚上又这么冷清呢？林唁安看着钰淮溪想。

　　钰淮溪坐在石眠床上放下帷幔躺了下去，听见林唁安躺下的声响，看着帷幔顶发呆，又想了林唁安为什么不肯睡石眠床的原因，他也想不明白石眠也不脏啊，为什么不肯呢，突然钰淮溪想到刚才自己说“那我去睡石眠的床”林唁安有些失落的表情，愣住片刻，然后勾了勾唇，他好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