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钰淮溪问：“你在军中可还安好。”风坼一直看着钟祥的尸体，这个医师他看了三年了，突然间就没了心情还有些复杂，但还是及时回了钰淮溪的话：“一切安好。”

钰淮溪低头看着白靴，道：“我遣石眠回了竹洲。”

“属下知道了，方才石眠来找过我，嘱咐我要守好您。”风坼不在看钟祥，低头恭敬道：“主子石眠将昨夜之事告与我了，属下去查了那人，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钰淮溪皱眉，看向风坼：“无名小卒？守卫军军长便是你们口中的无名小卒？我瞧着那动作熟练的应该有不少人遭罪吧。”

“主子猜的不错，那人确实是守卫军军长，借着军长的身份在军中横行霸道，糟践那些长相稍有姿色的人，品行不端，时常遭人唾弃厌恶，只有一个平日里与他狼狈为奸的同伙，那军长不见踪影后，大伙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去管谁杀了他，那同伙也胆小怕事没了那军长撑腰也渐渐安分下来，所以不足为惧。”

这二营林唁安没怎么管，竟不知乱成这般，好无规矩，钰淮溪想到若是林唁安知晓这些定会，无语吧。

天愈来愈沉了下去，秋风吹进帐中，有些泛凉，厌像是累了一般矗立在桌上，把脑袋埋在翠绿有光泽的翅膀里睡觉，钰淮溪看在眼里扬手，宽袖掀起一段弧度，钰淮溪将厌捞进掌中，厌吓得扑闪了一下翅膀又安静下来，老实的缩在钰淮溪手中。

钰淮溪清瘦修长的手，抚摸着厌的脑袋，说：“你在军中行事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人伤了你。”

“谢主子高兴。”风坼有些发愣，说：“戌时三刻了，主子还未用善，石眠说主子在服药，要先吃饭才可服药。”

钰淮溪勾了勾嘴角，说：“石眠太多心了，走了还吩咐你这些。”

“应该的，属下去给您备饭。”

钰淮溪点头，风坼起身，椅子被向后移些，风坼向钰淮溪行了礼，还顺手将钟祥拖了出去，将钟祥藏在身后，探出身子瞧着没人，将钟祥背上后背，飞速的向山里奔去。

风坼轻功了的，带着钟祥不费吹灰之力，让人毫无察觉，钰淮溪发了好久的呆。

想了一下，自己来这的目的，又想到了之前来竹洲报信的那人，是柔然细作！

钰淮溪眼眸一亮，若是柔然细作对于阿西汗平一定有所了解，说不定能套出点当年的话。

这时钰淮溪又想起了湾书水与钰天，眼眶有些发酸，征在原地，林唁安应该还没走，那细作肯定也在二营里。

钰天直接把厌轻放入床帐中，直着身子，犹豫片刻又带着斗笠出了帐，这几日时常为伤兵治伤，和一些士兵也混了个眼熟，几个说说笑笑的士兵见钰淮溪和他打了招呼，钰淮溪点头回应。

继续向主营走去，和士兵们相背而行，转了一圈也不见林唁安，钰淮溪随便进了一个帐子，说巧不巧那人就在里面，那细作正在为伤兵缠纱布，钰淮溪眼眸沉了沉，认出了他，那人也看了过来。

虽还是蒙着面，但是眉宇间尽是英色，透出桀骜与谨慎的气息，眉尾有颗小痣，深邃的眼框与深棕色的眼睛，整个人有些成熟稳重却又带着些少年的气息。

他对钰淮溪的印象深刻，从去竹洲时钰淮溪便在林唁安身边。

现在又成了荆南军师，可以随意出入主营，此刻看见钰淮溪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却也知道此人与林唁安的关系匪浅。

“你出来一下，我需要帮手。”钰淮溪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见眼神对上了便说话，想着他应该能知道在叫他。

那人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轻皱眉头有些迟疑与犹豫，最后还是帮那人缠好纱布，跟着钰淮溪出去了。

钰淮溪自顾自的往自己帐子里走，那人警惕的跟在钰淮溪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各怀心思，钰淮溪殊不知从外面策马回来的林唁安正好看见这一幕。

钰淮溪领着一个细作回自己帐，林唁安勒马的动作停了一下，看着钰淮溪的背影，微挽的马蹄向上踏去，危险又具有震慑。

没人敢靠近一步，林唁安冷眼看着两人进了帐，翻身下马，有些不悦，随手把马绳塞给广清，广清跟在身旁，对于林唁安的情绪也有些琢磨不透，一脸茫然的接着，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头，林唁安依旧看着钰淮溪的帐子。

心情有些怪异，面色也沉了下去，转身向主营走去，问：“帐营可还要多余？”

广清紧跟着林唁安，思索片刻说：“二营已无帐营，但将军你的住处还是留着的，以便于您来二营休息。”

“不用留了，给伤兵们住。”林唁安想了一会鬼使神差的说：“我有地方住，把帐子给需要的人吧，对了，药房还有多少药。”

广清欲言又止，最后看着林唁安的侧脸说：“不多了，大概还能撑两天。”

林唁安进了帐子，褪去重甲，走到案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擦去嘴边残留的水渍，说：“去城中药铺要些，等以后在换。”

广清站在帐中间，看着林唁安神情复杂的说：“将军，城中的药铺已经没药了，现在的药已是从城里赊来的。”

林唁安沉默片刻，自己一直专心打仗，太疏忽军后事了，啧，了一声，看着桌案说：“派人上山去采，争取等到医师的药和朝廷，我已经上书朝廷了，皇上说需在等一月。”

广清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点头，这大苑还能撑多久啊，按照这个趋势不用三年，必然会被柔然攻下，圣上无权，太皇妃野心勃勃，但却无眼见，只知道护短。

对于军队的供应不到位，现在只能等着钰淮溪的药，林唁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形图，正色道：“柔然现在有何动作。”

广清道：“进几日，柔然军队在漾河聚集，那里地形偏低，四周都有高山峭壁，对于我们是一个进攻的好机会，只是突然选在对于他们不利的地形，太蹊跷了，可能只是诱饵。”

漾河离二营有些距离，十五里左右，出于凹陷处，四周有峭壁，高大险峻，下面有一条道路，不宽，能同时融纳十人路过，路旁有条河，很宽水也很深，落水者鲜有能完整上岸的，上了岸也会添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口。

而现在柔然军聚集在那，可能是有所预谋，不得不在提高些警惕，与戒备。

“传我令！今日起巡逻军再增一倍，对出入的人严谨搜查，加紧戒备，漾河那你盯好，有什么动静及时禀告。”林唁安不知怎的犹豫片刻，又说：“传下去，我不在二营时，二营由钰淮溪做主，让他管着，谁敢反抗，斩。”

广清惊的抬头，不敢相信林唁安会把这么重要的权利给钰淮溪，钰淮溪只不过是位医师而已，为何自家将军会如此重视，广清实属不解，看着林唁安开口想劝他。

林唁安还在想着方才见到的钰淮溪，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摆摆手，转过身研究起地形图，广清欲言又止，最后深叹了一口气，这样大苑真的要完了啊。

钰淮溪带着那人回了帐，风坼还没回来，也是，又要去帮钰淮溪埋尸体，还要给他备饭，怎么可能这么快，想想石眠那熟练的动作，莫名有些心疼。

钰淮溪不动声色的将手往袖里缩了缩，袖口的药粉滑落手中，钰淮溪握紧那药粉猛的转身长发飘动，身姿轻佻，钰淮溪把手里的药扬了个彻底，然后用捂着口鼻，向后退了一步，仔细的看着他。

那人好像没想到钰淮溪会突然动手，被他搞了个措不及防，那人反应过来去捂着口鼻，却已来不及，他感觉到身体变得无力，瘫软下去跌在地上，他狠狠的瞪着钰淮溪，却有气无力的道：“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没什么使人无力的麻药而已，一个时辰后药效便会褪去，不必担心。”钰淮不知何时找来了绳子，缓缓下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揭去他的面帘，露出来的是十八九岁青年的样貌，很清秀却又带着不低头的傲气，肤色是很健康的麦色，与他那略带少年气息的脸颊相融也有一番风味。

“你叫什么名字。”

“为何要告诉你。”

“说不说。”钰淮溪又拿出一瓶药，那人沉默一下：“木衫。”

“木衫……嗯很不错，倒也有些柔然气息，很适合你。”钰淮溪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柔然？木衫听见他提及柔然，忍不住去看他的脸，却没看到被斗笠遮住。

“柔然细作，来这目的不纯啊”

“我不是细作。”

“噢？你不是细作那你是谁。”钰淮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竹洲时便觉得你不对劲，跟了林唁安几天可有找到想要的结果了？”

木衫咬着嘴唇不说话，钰淮溪轻笑一声，将绳子扔在桌上，厌被那声响吓了一跳，飞了起来，在口中回旋片刻后又蜷了起来。

“说吧，你既不是柔然细作那说说你是谁，说不定我大发慈悲不把你送与林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