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做饭

外公坐在高凳子上，摇着蒲叶扇（锅盖大小），满头是汗，很显然是刚干完活回来。

“外婆，我回来了”

他只是“嗯”一声，表示知道了。外公不善表达，但其实他心里特别渴望有人能够和他说说话，尤其是希望我们这些孙子孙女能够回来，因为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走下楼梯，推开房门，房间还是熟悉的样子，床上早就铺上了一张凉席，被子和枕头都洗得干干净净，正整整齐齐放在床上。

我把东西放在地上和柜子上便上楼去。

“宣儿，你快休息下，别热着了”外婆看着我上来了，轻声地嘱咐着我。

“没得事，这点热不怕”我实话实说。

“快去屋里吹风扇”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劝我进屋里。

她戴着草帽去田间地头摘菜。

农村里根本不缺菜，只要肯吃苦，有种子，一年四季都不会饿着。

我进屋子里，随手用脚勾过来一张小板凳，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外公亲手制作的，很结实，年纪大点的比我大几十岁。

坐在板凳上，望着外面，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静悄悄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外公也不知道和我说什么。

终于，作为后背，我先开口了。

“还有多久收粮食啊？”我想半天憋出来一个问题。

“还有一个多月”外公慢悠悠地说。

“还有一段时间，今年粮食多不多？”我又问。

“多也没多少，也就几块土地，沟里面有一块大土，那边山上还有一块，后面山上还有一块，那下面还有一块，就这么点” 他想了想，然后跟我说。

“还是有点多哦，要是我今年不回来，也收着累人，你们两个人在家里面，年纪又大了，这么多粮食，收着好累，以后你们少种点，我以后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回来的时间更少了，到时候你们收不完或者把自己累出病就不好了” 我把我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我知道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们一辈子守着这一块土地，不在上面种点庄稼，不劳动，总感觉心里缺少了点什么，只是希望他们少种一点，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曾经我妈和我小姨也尝试将他们二老接去城里享福，但他们二老住不了几天就想要回来，回来在家里种点田地，喂几只猪，几只鸭，几只鸡。他们总说这样才觉得安逸。

“嘿，待在农村里，总要种点庄稼嘛，而且家里还养着猪、鸡、鸭，这些牲畜总要吃粮食，把这些牲畜喂好了，你们过年回来才有腊肉吃有香肠吃，有时候给你们拿点鸡蛋、鸭蛋，也免得出去买了，我们两个人在家里吃不完这些东西。粮食多也没什么，就算你以后少回来，我们还是可以慢慢收完。不过也是，以后年纪大了，少种点，我们也还是可以享享清福了，在家里种两三块地，能让自己不饿着就可以了，还可以养点鸡、鸭，你们过年了回来还有肉吃，家里面自己养的鸡鸭，吃起来的肉都要比外面的香一些” 他毫不在意粮食种的多，反而觉得很自豪。他们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无比的熟悉和留恋，他们还保留着最朴实无华的心愿，那就是希望儿女过得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儿女，自己却舍不得吃。

“也对，反正我们这些做儿做孙的还是希望你们能轻松点，享享清福就够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去反驳他，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哦哟，土里的菜那么多，这个热天使劲吃” 外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戴着草帽，满头大汗，背篓里装满了菜，有大大小小的冬瓜，两三个绿油油的嫩南瓜，大概就巴掌大小，还有白皮的黄瓜，歪七扭八的，除此之外还有苦瓜、丝瓜、西红柿等，这些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一大背篓。

我赶忙起身去接下背篓，足足有七八斤重。外婆脱下鞋子晾在外面（她平常喜欢光脚走路），一脸愉悦，毕竟看见自己种的菜能有这么多，心里满是成就感，就像父母看见儿女成龙成凤。

“你看，我今年没有种南瓜，都有这么多南瓜，肯定是去年有些南瓜烂了，那些种子掉地里今年长起来了，南瓜藤都把土坡坡给爬满了” 外婆毫不吝啬地分享着自己的“惊人”发现。

“那好得很嘛，不愁南瓜吃了”外公也在一旁乐呵呵地说。

“去年那南瓜就很甜，今年这南瓜肯定也好吃的很，都是一个种”外婆接过话茬，言语之间满是底气。

“今中午我们就丝瓜打一个汤，再炒一盘南瓜丝”外婆当即决定今中午的饭菜了，她等到歇息好后便“噌”一下起身，动作干劲利落。

“你把电饭煲拿出来煮干饭”外婆对外公说，而后便扎进厨房。

我在一旁觉得什么也不做是不是不太好，于是也扎进了厨房，帮着外婆烧火（外婆家做饭还烧柴火）。

灶口前堆满了柴火，有成捆的麦秆，也有一大捆玉米杆，还有一大捆树枝树干，这些柴火的下面是一堆干玉米芯。

用麦秆将火引燃，再用玉米秆将火烧旺，然后再送入树枝，成功把火烧起来了，看着灶内疯狂跳动的火舌，感受着扑面的火热，我现在特别想往里面塞一根红薯或者玉米。

外婆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切着菜。

“嘿，这次你觉得怎么样嘛，考得？”这个陈年不变的老问题又出现了。

“我觉得还好吧，至少城北我应该是可以上的。”我想了想回答说。

“反正不管考的怎么样，以后都要努力读书哦”外婆又开始了她的唠叨，无非就是一些要我好好读书，以后找一份好工作，以后要出息。

“知道知道，肯定会加油”我虽然心里有点不耐烦，但嘴上还是应付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看你那大舅公家儿子吗，多有出息，毕业后就去当公务员，这多有脸面” 她又把别人的成功例子拉来给我说，然后又倒油炒菜，一股白烟瞬间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