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幸运

杨怀瑾实习的医院算是国内顶尖的医院了，能有戴老在的耳鼻咽喉科也是众多患者的梦寐以求，都说最难挂的是专家号，杨怀瑾这个近水楼台的怎么不会有自己的独门捷径呢。

他老早就让戴老给开好检查安排了，今早带着余秉文一起床就拿着排好的号一路顺风顺水地查了个遍。

他好歹也实习了一年，再怎么新手也看得懂这些数据。

通过余秉文的左耳耳镜结果查看鼓膜的情况，他的左耳已经是没有鼓膜的存在了，右耳鼓膜也有个大孔，这才是两耳听力都下降的原因。

结果不容乐观，要做手术的话两只耳朵都要做，意味着刚结束手术的那几天余秉文除了耳鸣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会是很难熬的情况。

杨怀瑾又有些犹豫了，但他得征求余秉文的意见。

余秉文也拿着自己的检查结果看了眼，他虽然不是这个科室的，但好歹有四年的基础，该看得懂的还是看得懂的。

他察觉到了杨怀瑾的目光，转头看去就对上了后者的一脸担忧，他没有挑明杨怀瑾呼之欲出的担心，而是找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去你师兄那让你师兄看看？”

杨怀瑾知道余秉文的意思大概是下定决心要做手术了，他按捺下内心的担心，强颜欢笑道：“现在还不去我师兄那，先让我老师给你看看。”

余秉文一挑眉：“戴老是专家号，我们预约的到？”

这时杨怀瑾就要开始显摆了：“我是谁啊，用得着预约？”他拍拍胸膛，“我请我老师吃午饭，他老人家可想见见你了。”

“见我？”

“对啊，他问我为什么要学耳鼻咽喉，我说我要给我爱人治病。”

杨怀瑾回忆着当时的情节边说着：“我老师他老人家当时还笑着说这就是缘分，他说他在这方面专研这么深也是为了师娘。”

这是杨怀瑾第一次承认他是为了余秉文学的耳鼻咽喉，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也一直默而不宣，但是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原因，还是让余秉文的心为之狠狠一颤。

这都是为了我的爱人。

这话听得余秉文耳根通红。

他欲盖弥彰地清了声嗓子，“咳，那现在先去见见戴老？”

杨怀瑾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医院的下班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到院里逛逛，去看看我的工位。”

他拉着余秉文就往科室的方向走，连留给对方拒绝的时间都没。

一路上有挺多患者和护士跟着打招呼，都说上一句杨医生好，看来杨怀瑾回到北京后跟其他人处还得挺好的。

科室门口还有人在排着队，等着许多人，杨怀瑾为了陪余秉文而特意请了假，今天他不当班，他只能从侧门混进去。

刚准备带余秉文溜进去，就被在外头排队候着的人叫住了。

“怀瑾哥哥！”

一声清脆的孩童嗓音喊住了杨怀瑾，两人齐齐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一个小男孩戴着口罩坐在椅子上，身旁是他的母亲。

杨怀瑾与余秉文对视一眼，而后领着人从侧门退了出来，朝小男孩走了过去。

“小徐泽你好呀，今天来复诊？”

杨怀瑾蹲下来，跟小男孩保持着同一高度，余秉文就在他身后站着，打量着这个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小男孩母亲的目光与余秉文对上，拘谨地笑了一下。

显然他母亲也没料想到自家的熊孩子认出人了居然就直接喊了出来，更没想到杨怀瑾二人居然应声过来了。

小徐泽的小手往耳廓上一圈，兴高采烈地和杨怀瑾说到：“哥哥你说的话我现在听得好清楚！”

杨怀瑾也饶有兴趣地往小徐泽圈着的耳朵看去，小耳朵因兴奋而通红，他没带专业设备也看不出什么，但根据自己对小徐泽病史的了解他也能猜出来。

他笑道：“那就好，差不多应该痊愈了，以后还要好好注意保护耳朵哦。”

小徐泽很是听话的点点头，童真地笑着：“谢谢哥哥，自从哥哥你和爸爸说了之后，爸爸真的没打我了。”

杨怀瑾伸手摸了摸小徐泽的脑袋：“下次你爸爸要再打你，你就来找哥哥，哥哥保护你。”

小徐泽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许诺：“嗯！我会的！”

杨怀瑾轻拍一下小徐泽的发顶，转头看向他的母亲，后者从刚开始就一直正襟危坐地待在一旁：“徐妈妈，小徐泽的耳朵还要多加小心，以后还有发炎的可能，届时你再带着他再来看看，今天值班的医生虽然不是我，但其他医生估计也会这么说的，他父亲要真的再打孩子的话你可千万拦着，这个伤很容易复发的。”

小徐泽的母亲很尴尬地点点头，谢过了杨怀瑾的好意。

杨怀瑾跟徐泽道过再见后就带着余秉文进了科室，在路上跟后者慢慢解释道：“小徐泽就是我消息里说的那个小孩，他也是被父亲打耳光造成的鼓膜穿孔，只是他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可以自行愈合，就是有些发炎的症状。”

“当时是他父亲带他来的医院，正好是我接的诊，我一看他脸上还青着的印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趁着小徐泽去打针时拉着他父亲训了顿，我也不怕什么医患关系不好，或者什么医闹的情况，我觉得见到这种情况我就该劝阻，哪怕被说多管闲事也无所谓。”

“他父亲听没听进去我是不清楚，但小徐泽第二次来复诊是他母亲带来的了，我问了问他母亲关于他父亲在家还有打小孩的情况没，他母亲说是没有，当时我还不是特别相信，但今天看小徐泽的样子应该是没了。”

“我见着他的样子我总是会想到小时候的你，我不清楚你在那个雨夜到低伤得多重，但绝对没有小徐泽那么幸运，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个雨夜我能抓住一个人跑回家的你，把你拐带到我们家去，避开你父母的争吵，那该多好，会不会一切都改变了，可是我现在只恨当时我借伞借晚了，到你们教学楼楼下时你已经没了人影。”

杨怀瑾说着说着语气就低沉了下来，好似他将现在一切的不幸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就因为借了把伞的时间，错过了那一个人回家的阿雯，而后他就再也抓不住那雨中顶着书包奔跑的孩子身后扬起的衣角。

一错过便是八年。

或许是在徐泽身上看见了阿雯的影子，又或许是对没机会保护阿雯的愧疚，他见到了这类型的孩子总是要冲孩子家长说道上几句，非把家长说得羞愧不已才停手。

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机会将雨夜里的阿雯护在自己身后，替阿雯拦下那改变一切轨迹的耳光。

“怎么会将问题归到你身上呢？”余秉文扯着杨怀瑾的手将他拦了下来，侧门通的是小道，这里几乎没什么人走。

他轻笑一声：“当时是我自己跑了，怎么会怪你拿伞慢了。”

“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运啊。”

余秉文伸手勾上杨怀瑾的后颈，使他的脊背微弯，目光垂下与之对视。

他盯着杨怀瑾微微颤动的眼瞳，笑得很自然：“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假如给你时光机，你穿越回到了过去，拦住了跑回家的我，谁又能拦住第二次呢，又或者你拦住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那彼时你我还会在医院这么聊天吗，未来的你又可否会坐上时光机去拦住过去的我？连霍金在破解祖母悖论时都只是向它妥协，你能回到过去，但不能改变现实，那你又何必深究过去那些事呢。”

“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你拦不住过去的我，但现在的我站在你的面前，我又何尝不是过去的我呢？”

“我很幸运，七岁时你在水塔上向我伸出了手，我还很幸运在黑巷时你站了出来拽着我逃离了冯二，我更幸运的是机缘巧合之下让我在上海与你重逢。”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幸，偏偏就是这些苦难让我一步步向你靠近。”

“就如唐三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一样，我不经历这些怎么会有如今的心境，你又怎么会看到如今的我？”

“怀瑾，我很幸运，幸运在这些苦难尽头有个你在等着我，就像北大西洋暖流使摩尔曼斯克港成为了北极圈唯一的不冻港一样，你的存在使我在惶惶不知归处的日子里有了希望，你是我的暖流，我是幸运的摩尔曼斯克。”

杨怀瑾眼瞳巨颤，喉咙微微哽噎，他没想到自己在阿文心里会是这样的存在。

眼角微微泛红，他抿着嘴将手拢上余秉文的背，将人收拢在怀中。

过去一切未曾来得及，现在一切皆来得及。

遇见你时太小，我没来得及学会保护。

表白时太匆忙，我没来得及学会守护。

现在一切刚好，我们来得及一辈子。

“阿文，我爱你。”

“我要让你幸运一辈子。”

……

“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将正相拥着的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来人，一个个小脸都涨的通红。

“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俩，但是乖徒儿啊，你看看现在都到饭点了，你请我的饭呢？”

【小剧场】

戴老：喝了一上午茶，终于熬到下班咯

戴老：去看看我那乖徒儿请我吃什么饭，不会又是食堂包厢现炒的吧。

戴老：他爸那么有钱，这小孩这么抠搜是跟谁学的。

戴老：前边人太多了，我还是走侧门吧。

戴老：……

戴老：年轻真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搂搂抱抱的吗？

戴老：我这徒儿说什么呢，他还会说这种话？

戴老：那小伙子就是他爱人吗？这年头小孩真勇敢啊。

戴老：我也想我老伴了……

发光发热的戴老：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俩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