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共舞

2016年夏初。

余秉文还是老套路，他挑着捡着一些能说的都给杨怀瑾说了，留下了一些比较隐晦的秘密没跟他透露。

比如他的美梦，他未道出口的遗言，他受的伤有多重。

他本以为在自己讲完了俞强想要对自己做的事之后，杨怀瑾会愤怒，会嫌弃，会觉得他恶心，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杨怀瑾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感情，他全程冷着脸听完了自己所讲的所有事，要不是他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能感受到对方的安抚，余秉文几乎都要以为杨怀瑾要移情别恋了。

之后，杨怀瑾搂着余秉文轻声哄着他入睡，所有事情都讲开了，余秉文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在他的呼吸平稳后，杨怀瑾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荧幕上滚动的页面印在他眼里，微亮的荧光静静地照在这个小房间，彻夜未熄，直到早晨更亮的阳光将电脑的荧光压了下去，杨怀瑾才回到床上蒙头睡了。

入睡后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一个人在孤儿院操场玩球的阿雯。

阿雯踢了一脚小皮球，皮球滚啊滚，一路无阻地滚到杨怀瑾的脚下，阿雯向他跑了过来，见到人高马大的杨怀瑾有点畏惧，他试探着说：“大哥哥，球是我的。”

杨怀瑾蹲下身捏着那个快没气的皮球，笑着对阿雯说：“阿雯，我可以把皮球还你，但条件是你跟我走好不好？”

阿雯：“啊？”

最终，杨怀瑾成功用自己抢来的一个漏了气的皮球把阿雯从孤儿院里拐回了家。

清晨，余秉文一醒来就看到睡在一边的杨怀瑾咧着张嘴流着口水傻乐着，他饶有兴趣地戳了一下他的鼻子。

“唔……别动，阿雯乖，来尝尝这个。”

还在傻乐，而且嘴角幅度上扬得更大了。

余秉文一脸黑线，这人梦到了关于自己的什么美梦能笑成这样，他扯着杨怀瑾的耳朵把人叫醒。

从梦中醒来的杨怀瑾顶着大黑眼圈与大阿文对视了几秒，抿着嘴忍着笑抹掉了嘴角的口水，立马收拾东西带着他回了学校，骑走了家里那辆落了灰的自行车。他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学校进到寝室，让余秉文没有机会在路上遇见俞强。

他决定在这学期结束前非必要都不再出校门了，而且杨怀瑾还和杨母说清楚了，直到这学期结束他都不会回家，要她在家好自为之，引得杨母骂骂咧咧的要认余秉文当儿子。

端午假期过后，学习生活重新步入正轨，丁静怡在家里挑了整整三天，拷贝了五种舞蹈到U盘里，准备让全班投票选一个舞蹈作为表演的节目。

课间，丁静怡开着投影仪准备放视频，班上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为什么又是跳舞啊。”

丁静怡微笑着回答：“因为其他班都没有跳舞的，我觉得我们得有自己的心意。”

“啊——”全班顿时哀嚎遍野。

余秉文疑惑地转头问杨怀瑾：“为什么其他班都不跳舞啊？”

杨怀瑾回想了一下去年的经历，轻笑一声：“大概是跳腻了吧？”

余秉文：“？”

杨怀瑾忍着笑跟余秉文解释道：“去年学校又是健美操比赛，又是排舞比赛的，一个班的人刚练完健美操就赶着去跳舞，每天下午跑操时间都用来跳舞了，那操场上简直群魔乱舞，比阿姨们跳的广场舞还热闹。”

余秉文：“那你们班跳的什么舞？”

杨怀瑾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兔子舞……”

他回想着自己在那体育馆中央和全班一起在那蹦跶的场面，还被全校同学看了去，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笑容成功转移到余秉文脸上，他手搁桌上撑着脑袋看向脸渐渐变红的杨怀瑾：“那你什么时候跳给我看看呗。”

杨怀瑾猛得摇头：“我不记得怎么跳了，真的不记得了。”

“我有视频。”欧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口冒了出来，听说余秉文想要看他们跳兔子舞的视频，他可兴奋了。

杨怀瑾惊恐的回头瞪着欧阳乐，想要撕碎他的心都有了。

欧阳乐不惧强权，“等我回家私信发你啊。”刚撂下一句话，他就跑没了人影，留下了还没来得及灭口的杨怀瑾面对这余秉文探究的目光。

他羞耻得脸都红透了。

与此同时，丁静怡已经放完视频让大家投票了。

全程没有看跳舞视频的两人随波逐流的跟着票投了一个扇子舞，最后，这个扇子舞以一票险胜兔子舞，成为了九班的表演节目。

*

这个扇子舞主要以国风爵士舞为主，其中加了一段武术片段，由班上两位会武术的同学来表演，杨怀瑾他们没有这个技能点，则是跟着全班同学一起排舞。音乐选的是带些电子摇滚节奏的古风歌，跳起来有种江湖武侠的感觉。

丁静怡拉着班上略懂排舞的文艺委员来给他们拍队形，先是区分男女。九班是理科班，男生较多，在排除掉两个负责武术的男生之后，班上还多了四个男生。

预计的布局是两男两女四人为一个小组，而后跳舞过程中的变换位置就由小组为单位变换。

既然多出了四个男生……

“那就你们四个吧？”

一直在低头祷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的杨怀瑾猛然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阳乐拉着谢鸿远凑到自己和余秉文的这边来了。

四个男生如此显目，丁静怡还对欧阳乐有着潜意识里的关注buff，于是理所应当的就让他们组成了一个小组，还秉持着对称美的原则，把他们小组排在了中间C位。

危！杨怀瑾危！

余秉文淡定地围观了一切事情的经过，嘴角一抹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没想到当初跟社牛一样拉着自己参加各种活动的杨怀瑾还能有这么一天，报应来的真快。

丁大班长没给杨怀瑾伤春悲秋的时间，分好小组之后就带着大家开始练起来，动作不算特别复杂，现在主要问题是没有扇子，扇子刚定，还在来的路上，只能让全班拿着笔来做握扇的动作。

排练的时间用的是下午放学后的大课间，老严特地申请了不参加跑操以给班上争取更多的排练时间。

于是，全校在跑操时，九班拿着笔在比划；全校跑完操时，九班还是拿着笔在比划。不一会儿已经聚集起一群围观的人了。

还没上台就已经让全校皆知了，在C位的杨怀瑾很是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练舞第一天过去，杨怀瑾的脸红到晚上回寝室还没消。

练舞第二天过去，杨怀瑾尝试蒙着脑袋跳舞失败，反倒更加吸引注意力了。

练舞第三天过去，在后排的余秉文实在看不下去了，跟前排的欧阳乐换了个位置，站到杨怀瑾身边，示意他别害羞，有自己陪着一起丢脸。

练舞第四天过去，有了余秉文支持的杨怀瑾脸皮逐渐厚了起来。

练舞第五天过去，今天扇子终于到了，他们不用再用笔来比划了

……

练舞第十天过去，老严来慰问了一下为班级荣誉而刻苦练舞的大家，还点名表扬杨怀瑾跳得好，不夸还好，一夸他，这天后半段练舞他整个人都是软的。

……

练舞第十四天，此时距离表演还有两天，定做的演出服也到了，大家统一的都是白色为主搭配些红色为衬的汉服，穿起来很有侠客风范。

当晚，在寝室试穿衣服的杨怀瑾还在撇着衣服疑惑着这布带怎么绑时，余秉文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得杨怀瑾眼前一亮。余秉文虽瘦，但穿上这汉服只显得他身形修长，长袖微宽，袍服雪白，那一抹红衬托得极好，极端冷静的白色搭配极端热烈的红色，碰撞出了十分炽热的火花，让人眼前一亮，像是冒失误入现代的画中人。

杨怀瑾呼吸一紧，围着余秉文转了好几圈，止不住得夸赞丁静怡这衣服选得好，完全忘了自己连根布带都不知道该怎么系。

而后他又拉着余秉文拍了好几张照片留念，镜头内对方衣着整齐英挺潇洒，而他自己跟个浪荡子一样松散着衣服，那根不知道怎么系的布带草率地挂在脖子上，同样的衣服不同的两人，穿出了各自不同的韵味，但他们彼此的心情都是同样的畅快肆意，如同两个普通但意气风发的少年期待着共同闪耀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

2016年6月底。

要论附中什么东西拿得出手，除了学生的成绩就属他们投了一大笔钱建的这个全县最大体育馆，里边容纳全校学生简直绰绰有余，除此之外，学校还邀请了诸多校友前来参加五十周年校庆，人山人海中，体育场的热闹程度简直空前绝后。

晚会进行到一半，还有一个节目就要到九班上场，全班四十个人缩在候场点，一眼望去，一片红白相间。

“阿、阿文，你紧、紧张不？”杨怀瑾站在余秉文旁边，望着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话剧，但什么也没看进去。

“你紧张。”余秉文并没有回答，他十分中肯地道破了对方欲盖弥彰的紧张。

想了想，又说，“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可是杨怀瑾。”

杨怀瑾可是永远最闪亮的那个小太阳。

“跳舞这种东西……他不一样啊！”

讲真，如果让他上台去，当着全校的面讲解一张卷子，他可以信手拈来，不带一丝紧张，甚至连心跳都不会加速。

但是跳舞，他总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有什么不一样，要不，你就当做跳给我一个看？”

余秉文沉吟片刻，接着说：“杨怀瑾同学，凭我的面子，可以请你陪我跳一支舞吗？”

语闭，他还躬下身来，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面对着杨怀瑾。

穿着汉服，做着西式邀舞的动作，这中西结合的场面要多新奇有多新奇。

杨怀瑾脑内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他就把自己的爪子放了上去，轻飘飘地说了句：“好……”

【小剧场】

时间回到刚发下扇子没多久：

杨怀瑾：这扇子怎么开啊，怎么你们开扇的声音那么响？

余秉文：握着把一搓，就开了，要用点惯性，甩动，然后刹住。

杨怀瑾：握着、搓、甩……

扇子飞出去了。

欧阳乐：嗷！哪个傻逼扇子都拿不住！

杨怀瑾（冷漠.jpg）：我，你有意见吗？

欧阳乐：……

欧阳乐：瑾哥好！拿好您的扇子！瑾哥再见！

（在分完组后欧阳乐就被杨怀瑾单独约到小角落教育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