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初现端倪

俞强的儿子叫俞奕，是个瘦瘦高高沉默寡言的孩子。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俞奕，余秉文这时才懊恼自己是不是跳级跳太快了。

俞强周末倒是不给学生补课了，他给俞奕指导一下数学就出门去，剩下的科目全部交给余秉文来负责。

余秉文同俞奕一起坐在客厅的书桌上，他继续看着书上他昨晚未看完的内容，俞奕则坐在他对面低头写着作业。余秉文很敷衍的，俞奕不懂的他问了就答，也不会给人过多地拓展相关题型。

毕竟只是利益关系，他又不是做公益的。

“你，是我爸领养的？”

余秉文闻言抬起头看向俞奕，俞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笔，也正看着余秉文，不知道看了多久，两人一对视俞奕就立刻错开视线，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余秉文将视线转回书上，往后翻了一页：“是，只不过是临时的，我答应他陪你学习三年，三年之后他就与我两不相干。”

“这、这样啊。”

俞奕有些结巴，他沉默了许久又鼓起勇气低声问道：“那、那我爸他……没有对你做、做什么吧？”

余秉文严肃起来，他把书放下，端详着正低着头的俞奕：“他会做什么？”

俞奕却不回答了，像是害怕什么似得摇摇头，不肯说出口。

余秉文很是诧异，这样子说话说一半的人很掉人胃口诶。

未几，余秉文想继续追问时，俞强提着菜回来了，笑眯眯地看着客厅里在书桌旁学习的两个小孩：“小奕，今天到家里吃饭吗？”

俞奕浑身一颤，剧烈地摇头，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了，我妈她、她喊我回家、吃。”

“好吧。”俞强像是有些失望，他把菜放到厨房，而后过来检查俞奕的学习情况。

“小奕，余秉文教得咋样啊？”他站在俞奕身后俯下身看着那桌上的作业，一本语文作业还没动几个字。

“很、很好。”俞奕还是很结巴，低着头谁也不看。

“那就行，你好好跟他学，他学习可厉害了。”

余秉文抬头看着俞强，因为角度的问题，他看俞强好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关照自己儿子学习的父亲，可为什么俞奕这么害怕？

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父子两的相处情况。

俞奕周末只有上午和下午会到筒子楼来上课，中饭晚饭都是由俞强开车把人送回去的，直到这周末结束，余秉文都没有机会继续追问俞奕。

*

回到学校的余秉文过上了每周固定的星期五回筒子楼陪俞奕学习星期一返校自己学习的生活，自从上次见过俞强之后，冯二都消停许多，虽然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骚扰，但两人也没再打起来。

转眼到了寒假春节。

2012年春。

打寒假工回来的余秉文到筒子楼时已经是半夜了，俞强是一个人在家过的春节，看起来似乎有些可怜。

余秉文在放假后自己买材料把那烧得乌黑的房间打扫了一遍，还买了一个二手床垫，至此之后他就不用再到俞强的房间过夜了。

他用钥匙打开铁门，就闻见里面一股子酒味和烟味，余秉文皱皱眉，走到客厅打开窗户通风，冷风从窗外呼啸而来，卷席着客厅里呛人的气味再从门口出去。

俞强房间的木门紧闭着，看起来像是早就睡了。

驱散了气味后余秉文搓搓冻得发僵的手，把门和窗全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床垫摆在角落，上面铺着厚棉被，一旁堆放着用瓦楞纸垫在地上的书，书上摆着个台灯。

今天实在太冷了，余秉文难得得想偷下懒不看书了，他脱下鞋子踩上床垫，和着衣就这样钻进了被窝，他不想脱外套，否则会把自己仅有的热气都散到空气中。

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摘下助听器睡觉，手刚碰到助听器，却听到了一丝很奇怪的声音。

他的动作一顿，聚起注意力仔细听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些令人脸红的声音……

余秉文猛然把助听器摘了下来，瞬间这些妖魔鬼怪的声音离他而去，耳根清净。

俞强这大半夜的在干吗啊！

作为一个合格且学习进度超前的初中生，余秉文还是知道一些他该知道的原知识的，比如初中七下生物课本第一章：人的由来……

但是俞强不是和他老婆离婚了么，那他和谁在……

他刚才匆忙间就只听到了男的声音，分不清是不是俞强的。

余秉文：“……”

算了，不想了，睡觉！

余秉文扯起被子捂着头，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累了一天了，倒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睡不着，余秉文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就是这个梦吧，有点一言难尽。

梦是个好梦，他梦到了长大了的杨怀瑾，只是结果就是翌日一早余秉文在水池边洗内裤时被俞强抓了个正着。俞强笑眯眯的一副餍足样：“怎么，昨天晚上吵到你了？”

余秉文加快了速度，拧干水就要走人，被俞强抓着不放，“哟，害羞了？”

他轻笑一声：“小小年纪没见过这种事吧？”

这种油腻的腔调从俞强的嘴里吐出来，余秉文只觉得恶心，他把俞强的手挣脱开，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只留下俞强站在客厅望着他的房门，仍然笑着，“有意思，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而后几天，余秉文直到元宵节晚上都是在外面过的夜，他找了个上夜班的地方，替人家看了整夜又整夜的店，要开学报名了才辞去工作回了筒子楼一趟，准备拿书去学校报名。

打开铁门一看，俞强正坐在客厅，又在给人补习，补习的人还是个小女生，六七岁的样子，似乎是附近的住户，余秉文对小女孩有些印象。他瞥了几眼俞强，见俞强也正看着自己，他眉头一皱，快步到房间拿了书出门。临关上铁门时，余秉文夹着书又往客厅看了眼，那个小女孩手里紧握着笔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好像极其不情愿的样子。

余秉文没想太多，只是猜这女孩估计是被家里逼着来补课的吧。

这年头好像不报个班补个课，自己的孩子就比别人落后了多少似的，谁能知道这些来补课的孩子里有多少是自愿的呢。

再次回到校园的余秉文如同泥牛入海，完全融入了学校中，专心致志地搞学习，俞奕那边仍是一点进度都没有，任凭自己怎么问，他都不肯开口，旁敲侧击也是密不透风，压根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而另外他还发现了冯二这个胖子似乎开始谈恋爱了，追求的人还是李欣，只是不知道李欣跟冯二说了些什么，冯二找自己的茬找得更多了，他得找机会好好和李欣聊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这位大姐大了。

而最近他在筒子楼过夜的次数少了下来，他现在在自己那床垫上能睡得很熟，但他发现有几次自己一觉起来胳膊上或者大腿上总会多一些奇怪的红印子，不痒，但是很红，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样，想着是不是这个地方太潮湿了以至于有一些会咬人的虫子蛰伏在阴影里，趁他晚上睡觉就出来咬他。

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再到筒子楼留宿了，每个周末早出晚归到学校里过夜就是。

*

时间一转来到初二。

2012年秋。

因为班上收集学生信息需要些文件，余秉文下午放学后请假准备回筒子楼一趟，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见那扇铁门被推开，一个小女孩哭喊着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没注意看路，跟余秉文撞了个正着，余秉文连忙用手护着对方以免她摔跤，蹲下来轻声问小女孩怎么了。

女孩抽噎着说不出话来，这时门里又走出了一个人，正是俞强，他见余秉文出现在这，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笑眯眯地跟过来：“哎呀，刘小朋友，是老师的不对，老师太凶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伸出手去抓女孩的胳膊，女孩想要躲开，却只能往余秉文的怀里钻，哭声更大了。

余秉文抬手把俞强的手拦了下来，“她现在哭成这样你也没办法给她补课，我先送她回家吧。”

俞强见自己留人不成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女孩的哭声已经吸引了一些围观看热闹的邻里正探着脑袋瞧着这边，他只好假笑着：“那好吧，你先送她回家吧，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余秉文冷冷地回了句：“知道。”转身就抱起哭个不停的女孩下楼去了。

看着两人离他而去的背影，俞强气得牙痒痒，迈着大步回了家，门“砰”的一摔几乎整栋楼都听得见，把那些看热闹的脑袋又吓得缩了回去。

余秉文自从在家里见过这个女孩后，就特意注意了她家住哪，他下到了一楼把女孩放了下了，领到了女孩家门口。

女孩的哭声渐缓，只是仍在抽噎，可能是之前哭得太用力了，余秉文蹲下来安抚着对方，女孩用着哭腔说：“俞、俞老师，他、他抓我，抓我的、我的脚，好、好难受。”

女孩穿的是花边裙，裙边到膝盖处，露着她的小腿，余秉文低头一看就能看见女孩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印。

余秉文直觉不对，这哪是正常补课老师该干的事，他低声问小女孩：“你和你爸爸妈妈说了这件事吗？”

女孩似乎又要哭出来了：“呜，我、我说了，他、他们、不管我，他、他们说我、我就是找、找借口，不、不想去补课，呜呜。”

余秉文眉头一皱，心想这种父母怎么遍地都是。

他安慰女孩道：“没事了，不哭了，下次他们要你补课你就不要来了，你就说是一个大哥哥说的，嗯……你就说这个大哥哥学习很好，可以免费帮你补课。”

与其与这种父母讲道理，不如拿出实在的利益让他们看清应该选哪个。

“好……”女孩用手背抹着眼泪，试图让自己停止住抽噎，“谢谢哥哥。”

余秉文站起身，摸了摸女孩的头：“好了，你先回去吧，俞老师那里我来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