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女学生遇害》

第48章《女学生遇害》

人真要累到极致，打雷都叫不醒。

第二天咸阳市重点高中盛崇中学306男生宿舍集体迟到，冬沉璧、牛垚坤、白雪岭三兄弟一人嘴里叼着一个鸡肉汉堡，在早自习铃声刚响后才冲到教学楼。

白雪岭更倒霉，他们普通十八班还在楼上，不像理科重点三班在一楼。

语文老师路保强早到了，皱眉瞥了眼晾在教室外的冬沉璧和牛垚坤，那种感觉像把内裤挂外面。

好在他是个宽厚心软的人，招手示意俩人赶紧进去，别被过会儿巡逻的教导处领导逮着，否则就和把内裤丢到领导脸上一样严重，他真是个比喻鬼才。

早自习不允许吃东西、不允许打瞌睡、不允许玩手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中国学生必须以最虔诚的态度面对学习，特别是天不亮连鸟儿都在枝头迷糊的大清早，更得拿出不仅限于鸟儿叽叽喳喳的活力四射。

路保强老师的名字很像今年夏天闹得沸沸扬扬还盖过2016年巴西里约热内卢奥运会的“王宝强离婚案”的主角王宝强，一个很励志的公众人物。因此，大家背地里都喜欢叫他“宝强”，虽然俩字根本不一样。

路保强脑袋上的头发黑油油的，突出的肚子圆滚滚的，不抽烟不喝酒，两个地方都装满了知识和学问，曾多次参加高考命题，讲课非常用心，每堂课都精心制作PPT，让学生享受一场视听盛宴。

他不算缺点的短板就是声音太软、脾气太好、肚子太大，宰相肚里能撑船，路老师宽博如海。

路老师除了带理科重点三班，还带了理科普通十八班，等于说是306宿舍全体男生的语文老师。

他啥都好，就是文绉绉、酸兮兮了点儿，经典台词是“请把嘴闭上”，主要用来训普通班部分不听话的学生。十八班的白雪岭讲给三个学霸舍友听后，最爱闹腾的张成琦常模仿着说：“请把嘴闭上！”

又是琦子，他到底咋了？

冬沉璧发现自己现在想到啥都会曲曲折折地想到舍友张成琦，那个连他爸爸都不愿提的人，他们的好兄弟。

因昨天夜逃出校，三人今早都起晚了，赶到食堂连像样的饭也没了，就都买了张成琦最爱吃的鸡肉汉堡，却是冬沉璧最不喜欢的垃圾食品，他只买了一个。

想起路保强老师就想起琦子，想起鸡肉汉堡就想起琦子，想起琦子和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多么爽朗阳光的男孩，为什么会和家里闹僵？

冬沉璧埋头，目光钉在南唐亡国之君李煜著名的《相见欢》上，那句“剪不断、理还乱”逐渐长了腿，像小虫子钻入他眼睛。

少年大吼一声险些站起，幸好这时早自习下课铃声响了，不仅强硬地盖过他声音，身旁还多出一只手按在他肩上。

“我还带了黄桃酸奶，要喝不？”耳边传来同桌夏甜恬的声音，肩上是她悄悄撤离的手。

冬沉璧楞楞地转头看向她，正对着她鲜有卸下锋芒的脸……原来这就是拔了刺的玫瑰。

她今天瞧着心情挺好，清冷惯了的眼角眉梢栖息着浅浅的笑意，像寒潭泼了阳光，闪烁着密密麻麻的圆弧形光斑。

“谢谢，没胃口。”冬沉璧一点儿都不像笑地干笑着，桌兜里只被咬了一口的鸡肉汉堡也被他选择性遗忘。

少年起身走到教室外透气，看到同排走廊里、对面走廊上，陆续涌出像他一样的“小白菜”。一个个嫩瓜秧子的脸，有的长在栏杆上，有的游在连廊上，动动静静，静静动动，原来世上的差别除了生死、男女、贫富、美丑、善恶外，还有动静。

课堂四十多分钟是静，求爷爷告奶奶不被老师占用的课间十分钟是动，静动静动，动静动静。

当时间在一动一静中摇晃到十点多长达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牛垚坤喊住冬沉璧，肤色略重的脸上跃动着几抹让冬沉璧陌生的惊慌，像没有风的深秋，枯叶堆在蠕动：“哎！沉璧！”

他甚少直呼冬沉璧的名字，就像冬沉璧的姐姐冬浮光也很少直呼他的名字，一旦叫他“沉璧”，定是在很严肃的情况下。

冬沉璧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捅破了，或是折断了，还是坠落了，很莫名其妙。

他避开刚做完课间操而拥挤的人群，拉着牛垚坤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小心问：“咋了？”

“警察来咱学校啦！”牛垚坤用口型一字一顿，明明这里人不多，却像生怕风太大把他的话吹得更远更广。

他每一个字都没音节，轻轻灌进冬沉璧的耳朵，像射速过快连声音都省略的飞镖，冬沉璧的耳朵是没听清就被刺中的靶子。

警察来学校？

换以前一定是爆炸性的大瓜，可这次无论冬沉璧还是牛垚坤，两人都不想吃这瓜，更不想这瓜被人吃。

冬沉璧第二次干涩地笑着，脸皮被扯痛，维E乳都救不了的裂开：“哦……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死人了，咱学校的……”

“啥……”

两人互相瞪着彼此的眼睛，从彼此的眼中读出相同的讯息。冬沉璧不再强笑，拽起牛垚坤的领子：“卧槽！你少他妈胡想！咋可能是琦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好像……真和琦子有关！”

冬沉璧睁眼，手头一松，原来撑大眼皮的同时，手心的握力也会松弛。

牛垚坤的衣领馁下去依旧皱巴巴的，半天恢复不过来；冬沉璧的眉头也皱巴巴的，可能再也恢复不了。

“你说清楚……拜托你说清楚！别他妈快放国庆假了吓人！”

“我真的不清楚！只听说和琦子有关，而且……我看到姚婧伊被叫到申校长那儿了！”

当牛垚坤都不把常被他们调侃的超重女孩，高二理科火箭班的姚婧伊戏称为“罗汉”时，事情比他不把冬沉璧喊为“逼王”还要严重几个度，地震的烈度。

烈度是纵向尺标，好比85分以上的优秀直接掉到60分以下的不及格，比体育课立定跳远的距离跳得还远。

“这……扯淡！咋和她扯上关系？昨晚我准备跳墙时碰到她在夜跑，当时吓一跳，还怕她把咱供出来。但人家不光没问我们干什么，还主动说帮我望风，这才没让我被保安发现，却连累了她……”冬沉璧自言自语，既像给自己解释，也像给自己宽心。

不对劲啊，命案和琦子有关，而姚婧伊只是昨夜碰到他们翻墙出校，八竿子打不着边……

“我也纳闷，但仔细想想，昨夜咱是出校找琦子，你又碰到姚婧伊，只怕事情不妙！”

“咱去找校长！”

“你疯了！这不暴露了自己？”

“不管真相如何，或许校长找姚婧伊是批评她昨晚不睡觉的事，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被发现，咱身为爷们儿要敢作敢当！放心，我是始作俑者！我的错误我自己承担，不会让兄弟和女生替我背锅！”

“靠！你他妈扯哪儿去了？老子是那种逃兵么？我是说最好别轻举妄动，也许我的情报有误……”

“沉璧！垚坤！”白雪岭不知从哪里冒出，气喘吁吁地跑来。

真是天意，306的爷们儿，除了消失许久的张成琦，全齐了。

“雪岭你咋了？火急火燎的？”

“沉璧！你和垚坤千万要挺住呀！”

冬沉璧和牛垚坤真有种想打他的冲动，本来他们就够乱了，偏偏这个长了一脸可爱模样的新舍友还添乱，弄得他俩汗毛倒竖，以为张成琦出事了。

“求你快说！”磨蹭着干啥呀？牛垚坤急得快跳起来，东北腔的火辣味燃烧着，呛人的猴急。

“我打听到了，死的是……是你们班的马晓涵！”白雪岭说到后头舌头打结，马晓涵的名字几乎是连肉带骨地吐出，不细听都辨不出他说的是这三个黏在一起的字。

一听不是张成琦，冬沉璧和牛垚坤狂跳的心瞬间落下，紧接着被扎了般弹得老高，像孔明灯升天后再也找不到，烧死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靠，咋是……她死了？昨天好像都在呀。”即便对那个泼辣刻薄的女孩没什么好印象，毕竟是同班同学，牛垚坤这才想起这次因月考落后到班里倒数第二，以致座位都被赶到最后的马晓涵，真的越来越难被人注意到，除非她以这种方式，才能闯入大家视野。

“最可怕的是，警察来学校调取监控视频，竟发现姚婧伊昨晚曾和马晓涵在操场遇到过！”

这消息让人不寒而栗，也就是说，昨晚夜逃出校的不光有他们306宿舍，还有马晓涵，幸好他们提前准备，躲过了监控。结果却天差地别，他们三人赶天亮前平平安安地回来，还没人发现，而马晓涵再也没回来……

冬沉璧木了片刻，霍地开了窍，心却穿了洞，摸不着的冷风不断侵入：“等等！这和琦子有啥关系？”

“听说……马晓涵的……尸体是在琦子家发现的……还是琦子的房间……”白雪岭的声音像高高挑起的琴弦，重重砸下后不仅撞疼了琴体，也扯细了纤，晃出的虚影复制出一闪一闪的白影，看花眼就是鬼。

“姚婧伊同学，你好。别害怕，我是秦渭区派出所的民警，叫我齐眉就好，这次请你来，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您好……”

“我想问一下，昨晚十一点整，学校熄灯长达半个小时后，你遇见被害人马晓涵时，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瘦了不少的姚婧伊还是那么矮矮胖胖，在高大的齐眉面前像个小皮球。

皮球是小孩子爱玩的，没有篮球、足球、网球、排球的坚硬和韧性，经不起拍。

姚婧伊露出小孩被比皮球凶蛮多的球砸了后的泪汪汪的眼睛，带着哭腔说：“还像上次一样……我向她保证绝对不说出去……然后她就走了……警察叔叔！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