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生命和死亡在鬼杀队是很常见的。
那一年夏天,蝶屋新送过来一个全身重伤腐烂的男孩子。听别人说,这个孩子叫时透无一郎,不幸遇到了鬼,唯一的哥哥也被鬼杀害,只有他一个人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而且,等到他醒过来以后大家才发现,那个孩子好像……失忆了。
但是,失忆并不能阻挡他内心深处蕴含的愤怒。我有很多次看见,那个孩子硬撑着没有养好伤口的身体,拼了命似的疯狂挥刀练习,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行动去遏制住心底漫延不尽的怒火。
也就是差不多在那个时间,千缘走了。
听说她亲自跑去求了夜晚过来看无一郎练习的主公夫人,得到了主公夫人的认可,然后就去了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门下拜他为师。
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很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怅惘和迷茫。
千缘……走了?
她知真的离开蝶屋了?
“……走了也好。”
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小枝没有看我,而是细细擦着手里的日轮刀。蝴蝶大人在不久前升为柱,我对她的称号也从“蝴蝶大人”变为“虫柱大人”。而小枝则是成为了虫柱大人的继子。被虫柱大人收为继子以后,小枝的生活变得更忙碌了,经常好几天都看不见她一面,这次她很难得的在我面前偷了个懒。
“让她留在这里才是最糟糕的。你我都明白,这个地方不适合那个孩子长住。离开,或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有说话。
……小枝说的没有错。
无论是对蝶屋任何人都带有愧疚情绪的千缘,还是对千缘带有别扭情绪的我们,似乎在短时间之内都不太能适应对方。
……离开,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局面。
小枝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她放下擦干净的日轮刀,利落的把刀收鞘,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端起一旁已经放凉的茶水惰懒的抿了一口。风轻拂过她齐肩的发丝,往日里开朗明媚的姑娘也难得的闲了几分。
“……对了,你还有多久就可以提升等级了?”
“……大概还有一两个吧。”小枝算了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再升一个等级,离鬼杀队最高等级的位置又进一步了!”
“你真想升到那个位置,成为鬼杀队的柱啊?”我也笑着打趣了她一句。
“谁不想成柱呢?”小枝弯了弯眸,“毕竟,成为柱……意味着能保护的人也更多了。”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不想让其他人再经历这种灾难。
这就是说的小枝这样的温柔的人啊。
我看着小枝懒洋洋的喝完茶,然后又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她的鎹鸦又给她送来了任务,短发少女穿上羽织,藏好日轮刀,笑眯眯的朝我挥手告别,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
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小枝死了。
她为了保护一个村子的人,和恶鬼同归于尽。
她死在了那年的最后一个夏夜里。
09.
听后来去处理后续的隐说,小枝她临死之前是很痛苦的。
他们去到的时候,小枝的躯体已经被折磨的没有完整的人形了。
而小枝的真正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这说明了什么?
我瘫软在运送小枝回来的担架前面,颤抖着想去掀盖在小枝身体上的白布,可是却始终都没有这个勇气。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可是我却没有一点感觉。
……小枝……小枝……
……小枝她,真的……牺牲了?
……不,她不会的。
明明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说过,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了她要好好休息一下呢……
她说,她要好好睡一觉……她想和大家好好聊聊天……她想去看看千缘……她还想去墓地看一下花柱大人……
……你明明说好了的啊……
可是……为什么会食言呢?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恍惚间,一只颤抖的手扶起了瘫软在地上的我。我茫然抬头,是虫柱大人。
虫柱大人脸上日常带着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脸上满是悲伤的不忍,扭过头的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亮光。
“……结城,站起来。”
我听见虫柱大人这么命令我。
“……虫柱大人!”
我仿佛抓到了主心骨一样,死死拽住了虫柱大人的羽织,声音里带上了哀求般的颤抖:“……虫柱大人……小枝她……小枝她没有死……她还可以救回来的……您告诉我是这样的吗?她还有救是这样吗!”
虫柱大人没有回答。她反手抱住了我,身影一颤一颤,似乎有水珠滴落在了我的脖颈处。
……那也是虫柱大人的继子啊。
那一瞬间,我猛的清醒了。
留在人间的花飘啊飘,飘到天上和已经离开的蝴蝶团聚啦。
我再也忍不住,埋在虫柱大人的脖颈处失声痛哭。
——小枝她死了啊。
那个开朗明媚如同骄阳一样的少女,也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