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她飞身上前，柔夷握住他握着剑的手，抬眸无比坚定地望着他。

  她的眼眶中盈满了破碎的光芒，琥珀色的眼瞳中血色红莲也随着波光粼粼晕开妖异。可她的嘴角却是上扬的，微微弯着眉眼，泪水却自然而然地落了下来。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纵使前路险恶，我亦甘之如饴。”她握紧了他的手，亦如义无反顾投身入烈焰的飞蛾。

  他转身望向她的眼睛，含泪却带笑的眼睛。他的眸色暗沉起来，浓重黏稠的墨色顿时吞噬了丝缕晦涩的情愫。

  “你还来得及逃离这场纷争。”他深深地看着她，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泯灭破碎的未来。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咬牙道：“我不会逃，也无路可退，我会陪着你的。”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无可退路。”“我说了，我甘之如饴。”

  ……

  “我已经破解了你的秘密。”张良轻轻敲了敲棕红的桌板，“如果你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就无法继续存在。”

  正如看到自己尸体的彩蝶一样，触碰到了残酷的现实，就会彻底消失殆尽。

  “你很聪明，但是你忘记了一个事实。八玲珑当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死了，其中一个是本体，他是杀不死的。”乾杀微微弯起唇角，目光炙热而残忍，“是我，杀死了其余的人。”

  “我很好奇，最初和最终的你，又是怎么样的一副面孔。”张良微微一笑，缓缓抬手，将手中的铜镜翻过面来，正对乾杀。

  铜镜翻转，在面对乾杀的前一瞬间，张良的手臂被拽着猛的一扯。

  “不要给他看铜镜！”卫庄略带焦虑。

  “九儿？卫庄兄？”张良被突如其来地一拽，猝不及防，铜镜脱手飞了出去，眼底流淌过错愕之色，看向陡然出现在身侧的卫庄和红莲二人。

  在半空中的铜镜早已面向乾杀，清晰无比地映照出他狰狞的面孔。

  他的眼神怔忡空洞，牵线傀儡般喃喃自语：“太晚了。”

  卫庄望着他，手按在在剑柄上，“这会唤醒一个沉睡在他体中的恶魔。”

  “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乾杀抬起手看了看，颤抖着双手捂住脑袋，痛苦地闭上眼睛嘶吼，“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死！”

  他的身体似乎开始龟裂，裸露出最初的本体——一条狰狞疤痕横生眉眼之间的黑白玄翦。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罗网杀手一共八个等级，乾杀只是杀字级别的杀手，武器却是来自天字级别的凶器。刺杀成蟜这样重要的人，罗网派出的杀手不可能只是杀字级别。”红莲愣愣地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胸腔中逐渐填满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有些酸涩。

  她终于亲眼目睹了真相啊……

  “越王八剑，黑白玄翦。罗网天字级别的一等杀手，你，才是成蟜案真正的执行者。”卫庄拔出了鲨齿，挡在红莲身前。

  弄玉自知实力，抱着古琴躲避到安全地域，以免添乱。

  张良也神情凝重的站在红莲身侧，抿唇不语。

  黑白玄翦缓缓抬起左手的剑，直指卫庄，“你，很强，我很中意。”

  “这是一把好剑，可惜，饮血不足，斩杀仇人的头颅不足数。锋锐有余，杀意尚欠火候。”黑白玄翦将灼灼目光停留在嗡嗡作响，兴奋起来的鲨齿剑身上。

  这一把嗜血残暴的凶剑，遇强则强，血腥与戾气只会锋利它的锐芒。

  “黑白玄翦，听说也是一代剑之豪者。可惜，沦为恩怨角逐的奴隶。”卫庄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黑白玄翦将自己的黑白双剑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恩怨，恩怨？这把黑剑，为了复仇，杀死了一百三十六人。这把白剑，为了报恩，杀死了一百五十三人。”

  “为了修炼最强的剑道，黑白双剑之下的伤残者更是数不胜数。”他将双剑拖在地面上，缓缓逼近卫庄，尖锐的剑尖没入地面拖行，不断地炸裂火星，留下了深不可抹去的痕迹。

  “我与你无冤无仇，但是既然你也是剑客，那就帮我试一下剑。这，就是缘！”黑白玄翦倏然提着双剑，冲向了卫庄，原地仅剩一抹残影。

  敌动我动，卫庄见状提剑直面迎击而上，剑刃相撞，顿时两股不可名状的巨大气浪掀起波澜。

  卫庄微微蹙眉，此人实力在他之上。

  再者他心有杂念，暂且做不到心无旁骛。高手过招，最忌分神。不过三四个回合，黑白玄翦就划破了卫庄的肩膀，血珠伴随着纷杂的木屑擦着红莲的发丝飞过。

  可卫庄恍若未闻，置之不理，仿佛受伤的并不是他。连身形一顿都没有，与黑白玄翦的对决仍旧顺畅自然无比。

  红莲见状，心绪不宁，惶惶不安，连忙要上前帮忙。脚步刚刚迈开一步，手就被拉住了。

  她一眼瞥去，只见张良拉住她的手，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他乌黑的眼睛太深沉，也太澄澈，包裹了太多理不清剪还乱的思绪万千，明亮而哀伤。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张良就是这样的人，本身是光明，可同样背负着黑暗。

  她张了张嘴，丹凤眼漾开一抹水光，咽下了即将破口而出的话，站在张良身侧，沉默不语。

  “我剑下亡魂无数，你不要逃避！”黑白玄翦挥开卫庄的猛攻，随即猛然携带气劲朝他一剑劈去，“当然，逃避也没有用！”

  卫庄退开后，迅猛地卷土重来，鲨齿与黑白双剑相撞，席卷起猩红的剑气，旋转着轻舞飞扬着围绕二人打转。

  掀起的气流使灯火惺忪摇摆，大小不一的木屑木块也坠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的木屑木块骤然燃起了烈焰，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炙热的气息。

  卫庄反应敏锐地加大力道挥退黑白玄翦，自己借着反冲力跳跃到一边。

  火焰在一个瞬间陡然熊熊燃烧，包围了整个方向。妖媚的女子从房梁上跳落，掌心中肆意妄为摇曳的火焰飞向了黑白玄翦，他的身影顿时消失在火焰之中。

  “不含任何恩怨情仇的纯粹对决，我很喜欢。”焰灵姬朝着卫庄扬了扬下巴示意，语调轻柔调笑。

  卫庄直接略过了她，走向包裹黑白玄翦的那片火焰。尽管这只是拖延时间的技俩，但还是为他赢得喘息的机会。并且，红莲张良弄玉几人在这里，的确会影响到他。

  “带他们走。”卫庄淡淡地嘱咐，波澜不惊，一丝惊愕的起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