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急召

温泉宴落了帷幕，温泉也正式关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韩非提前一天便脱离了觥筹交错的宴席与享乐，想来是去处理事务了。

  根据密报，红莲得知焰灵姬安然无恙地被送回，百越与韩非正式联手，韩非正在着手处理嬴政与八玲珑一事。

  抵不过红莲软磨硬泡，韩非还是带红莲一起出宫了。

  嬴政执白子落在棋盘上，韩非执黑子与其对弈。

  红莲方才连输三轮，正气鼓鼓地抱臂，冷眼旁观两人旗鼓相当。

  张良、紫女也坐在两侧，旁观二人博弈。

  卫庄和盖聂二人，各自伫立于窗边，抱臂凝望。

  嬴政执着白子，沉思着凝视棋局良久，最终犹疑着将白子放回盒子，“先生棋艺高超，是寡人输了。”

  “大王可知因何而败？”韩非问道。

  嬴政摇了摇头，“还请先生赐教。”

  “阿九觉得呢？”韩非转而去问红莲。

  红莲撇撇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自己下棋时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旁观时却是一清二楚，耳目清明。

  “参疑之势，乱之所由生也。乱而不慎，必败之。”她点出破绽。

  韩非笑而不语，眉宇间隐隐几分自豪难以遮掩。

  嬴政回道：“白子早已腹背受敌，无计可施了。”

  “真的吗？”韩非挑眉，执白子轻轻放置在一个位置，“参疑之势，绝之于内而施之于外。资其轻者，辅其弱者，此之谓庙攻。”

  鬼谷纵横二人皆投来一眼。

  “庙攻？这就是先生的术吗？”嬴政垂眸思虑，“只是谈何容易？”

  紫女柔声细语道：“进可攻退可守，只是……还不足以致胜吧？”

  “这只是改变局势的第一步。”韩非轻笑着起身，揉了揉红莲的发顶。

  他走到嬴政身边，将另一颗白子按在棋盘上，“想要困龙升天，就需要一些特殊的办法。更何况我们还有两把最强的剑。”

  说着，韩非望向窗边的两人，眼神忽而变得深沉，凝重地说道：“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红莲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动世俗的话了，期待地看着他，盼望能见证哥哥英姿飒爽的一幕。

  然而韩非则是环顾卫庄和盖聂，问道：“你们鬼谷传人，都喜欢倚着窗吗？”

  “呵呵。”紫女忍俊不禁。

  耳畔传来铁骑的哒哒声和屋檐上的飞檐走壁，红莲敏锐地蹙眉看向窗外。

  “他们已经动手了。”卫庄看了眼没心没肺的韩非，提醒道。

  韩非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这么快？”

  “八玲珑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张良有些担忧。

  “紫兰轩已经暴露，并且已经无坚可守。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尚公子。”韩非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卫庄闻言，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走向红木雕花门。

  “多加小心。”韩非歪头提醒。

  卫庄丝毫不给他留有颜面，冷声道：“担心自己比较好。”

  卫庄尚未离开，弄玉便匆忙入内，神情略微焦虑不安，“八公子，宫内传召。”

  “这个时候……”韩非眉心紧缩。

  红莲惊异，道：“父王怎么会这个时辰传召哥哥？不可思议。”

  “何出此言？”嬴政疑虑重重。

  红莲沉吟道：“往日里父王多数时候，都是在用膳或是娱乐之时，传召子嗣作伴，并且多数时候都是传召我前去膝前尽孝。这个时辰，父王应是与后宫妃嫔玩乐或是批改奏折才是。”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盖聂猝不及防地出声道。

  韩非无奈浅笑，摊手说道：“父王降召，我不得不去。”

  张良闻言起身，卫庄也随之暂且停留步伐，望向了他。

  “八玲珑和夜幕这次出手如此迅猛，必然势在必得。”韩非沉沉地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嘱托道，“子房，这里就交给你了。”

  张良颔首，目光毅然，“韩兄请放心，良必然竭尽全力。”

  韩非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来，凑近他的耳畔低语几句。

  语落，他便转身出发。

  张良和紫女随后送行，卫庄也准备前去执行属于自己的任务。

  红莲连忙挪移莲步跟上，与卫庄擦肩而过之时，脚步一顿，轻声道别：“珍重。”

  “嗯。”卫庄微微颔首，与其摩肩接踵，略身而过。

  韩非顺着长廊和阶梯走下，抚过紫兰轩楼梯的扶手，似是眷恋不舍，仿佛满怀不明情愫的依依惜别。

  临近紫兰轩大门，韩非回首，与紫女对视。

  紫女抿唇，视线流连别处，却又不由自主地望了回来，神色哀思。

  “八公子，王上降召，请您即刻入宫。”一旁前来传旨的士兵不动声色地催促。

  韩非回首正色，“父王降召，必有要事相商。”

  他有侧过头，吩咐小厮：“事不宜迟，赶紧备车。”

  “八公子不必惊慌，门外已有车驾静候。”士兵瞥了一眼身侧的同伴，上前一边禀报。

  韩非闻言，望向门外准备齐全的车马，眸色暗沉，眼中墨色翻涌而来。

  他蓦然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眼眸瞥向士兵，意有所指般漫不经心地说：“准备得如此妥当，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八公子言重了，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士兵低头，单膝跪地抱拳，躲避与韩非的眼神对视。

  韩非轻扬唇角，挪步欲要走向马车。

  “哥哥！”红莲倏地冲了过去，从背后环抱着韩非。

  她的额头轻抵着韩非的背脊，紧闭着双眼，微卷的长睫颤动，宛如蝶翅般扑簌着遗留下鸦黑的浓重阴影。

  “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走？”红莲低低地说着，声音略微带上了一点鼻音。

  韩非迎着黄昏的落日，迟暮的光芒却仍旧刺眼地，直直地晃荡在他深沉的眼中，携带着刺痛与不适。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轻柔的、坚定的，一根根将红莲的手指掰开来。

  红莲的手垂落在腿侧，她抿着殷红的嘴唇，一语不发。

  “阿九，九死一生，我也要去。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卷进来。”韩非狠了狠心，收回想要抚摸她脸颊的手，决然转身大步走向马车。

  迎着那片不算柔和也不算刺眼的光芒，他迟疑地停留脚步，略微侧过脸，似乎是想要回首留恋不舍片刻，再看一看那些人。

  红莲有些想哭的冲动，朦胧的光芒笼罩了韩非的脸，她看不真切他的面容。那样熟悉的眉眼，相似的面容，都几近在她心目中模糊了。

  可他最终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扭头奔赴向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