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与非

绚烂瑰丽的烟火在两人身侧迸射，白衣少年沉声问道：“你知道我在这？”

  “整座王城只有一处地方，可进可退，可纵可横。谓之天枢，只有这个地方，才是天枢。”卫庄回应。

  “天枢者，天道人纲。逆之，虽成必败。”少年道。

  “万事之先，圆方人户。虽覆能负，不失其度。”两人同时收剑，卫庄微微侧过脸，眯起深灰色的狐狸眼，“师傅的教诲，你没有怠慢。”

  一朵朵灿烂绽放的烟花，屹立在屋檐之上的少年们，他比烟花寂寞，比烟火耀眼。

  烟花不会让人懂得，他化作的尘埃是怎样的温暖，他宁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象，一地破碎。如果你哀伤，你可以为他悼念，却无法改变他的坚持。

  红莲出了神，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烟花会像极了她的影子。

  她接着烟火的光芒，看清了少年的面容。那是一个温雅洒脱的白衣少年，如同挺拔的白杨树，浸润着南国如水般清澈宁静的温柔。

  “苍生涂涂，天下缭缭。”少年望向卫庄，一字一顿地说。

  卫庄微不可查地勾唇，磁性的嗓音酥酥麻麻地电击着耳膜：“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他轻扬眉梢，眼中弥漫沉浸着红莲看不懂的情愫，“师哥。”

  “小庄。”少年也应声唤道，眼中情愫与卫庄如出一辙，似乎多了片点释然。

  ……

  不明所以的红莲被卫庄领着去了紫兰轩，那位被称之为师哥的少年则是另有安排。看着模样，卫庄似是在等韩飞到来。

  红莲自始至终满头雾水，她本是好奇那少年，卫庄不与她说。她再是好奇紫女，卫庄又不允许她乱跑，生怕出事了。

  她气鼓鼓地坐在雕花镂空圆凳上，百般无赖地戳着晃晃悠悠的烛火，点来点去的。

  “火烫，小心些。”卫庄抬手，一小道寒流来袭，将微弱的，摇曳惺忪的烛火击灭。

  红莲怒目而视，干脆把火气全部撒在他身上，叫嚷道：“我的三昧真火都比这不知道灼人上几倍！我知道你那不知道名字的控水能力，连我的红莲业火都能压住！干什么？讽刺我啊！”

  他微微一怔，“你在生气？”

  红莲气结，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卫庄想了想，认真严肃地说道：“他是我的师哥，叫盖聂。”

  “那我该叫他什么？师叔？”红莲撇撇嘴。

  卫庄略一思量，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没有叫我师傅。”

  红莲被气得厉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我还得跟着你叫他师哥吗？！”

  此言一出，两人皆为一怔。

  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应该是……不能那么说的吧？

  两人都在回想，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思路。

  卫庄走到门槛边，却不开门。

  门被推开，韩非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卫庄万年不变的冰雪天山脸，被冻得瑟瑟发抖。

  卫庄置之不理，自顾自走出门，走在前方，“我要引荐一位朋友给你。”

  韩非朝红莲招了招手，连忙跟上，与他并肩而行，“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要见我的人是谁？”

  “一个很久未见的朋友。”卫庄稍加思索，回答道。

  “莫非……”韩非蓦然止住了脚步，捏着下巴挑了挑眉，“鬼谷纵横的另一位，已经在城里？”

  闻言，卫庄止了脚步。

  原本满心满眼都处于韩非并没有把樱桃酪带来的怨念中，红莲一听，也诧异于韩非的敏锐。

  “你的右脚靴子上有几道擦痕，应该与右手习惯用的那几招剑势有关。”韩非摊开手掌，挥了几下比作剑。

  他又取下卫庄肩膀上细小的木屑，“身上又有这种碎屑，是边城望楼横梁架构独有的楠木。”

  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自信道：“你在那里跟人打过架了！应该不是跟七绝堂切磋，你气息略微急促，能让你这样，必定是高手。要不然，就是阿九。”

  卫庄眼角微不可查地一跳，瞥了一眼俯身把耳朵凑到他胸口边的韩非，强忍想要把他甩出去的冲动。

  韩非浑然不觉，“但你心跳强而有力，所以应该不是生死相搏，而是……切磋较量，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

  卫庄置之不理，自顾自迈开腿，走下紫兰轩的楼梯。

  急忙跟上的韩非一个踉跄，差点撞在走在卫庄身边的红莲身上，所幸急急稳住了，却惹来红莲一记刀眼。

  韩非朝红莲讨好地笑了笑，转而对卫庄说：“而且我认识你那么久了，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朋友。除非，是你的故人，并且大有渊源。综上所述，那人必定是秦国首席剑术教师盖聂才对。”

  “话说……”韩非小心翼翼地凑过脑袋，“你到底赢了没有？”

  随即在红莲之后，韩非又收获了一枚刀眼。卫庄抬眸凝视韩非，微微眯起深灰色的狐狸眼，杀气泄露。

  他是没输，但也没有赢。

  感受到死亡凝视的韩非肩膀一缩，干笑一声。

  ……

  翠竹环绕摇曳生姿，掩映着素雅清新的小院。走过碎石子铺就的小路，韩非推开门。

  映入眼帘一张温润洒脱的面容，细细打量，是一白衣少爷。这身上的寒气，还真是与卫庄如出一辙。这一开门就是脸的毛病，也是一样吓人。

  只不过，冷也冷得不同。盖聂如雪雨，是清风明月，卫庄如冰玉，是傲雪凌霜。

  韩非呐呐，瞥了眼身侧的卫庄，他眯起眼眸，微微颔首。韩非再瞧了眼死活不肯回宫，硬是要跟过来的红莲，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三人走进屋内。

  盖聂侧头看了看红莲，朝她颔首低眉。

  红莲随之礼貌回应。

  盖聂再是握剑朝韩非作辑，“在下盖聂。”

  韩非也作辑，“盖聂先生，初次见面，剑未出鞘，就已经让我受伤了。”

  “此话怎讲？”盖聂沉稳问道，不显露半分疑惑。

  “卫庄兄说要我见一个人，我问是谁？他考虑了一下，说是一位朋友。”韩非轻叹一声，望向卫庄，“我认识他这么久，整体卫庄兄长，卫庄兄短，还总是请他喝酒，他从来都不把我称为朋友。”

  “你说，这是不是在我心口狠狠地插了一剑？”他捂住心口，痛心疾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