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胡闹!侬跟来做撒？”车辆启动，张万霖刻意压低了声音，忍着怒气问你。

“严华非死不可吗？”你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直截了当的问。

“怎么？侬心疼了？可我记得侬两个好像素不相识吧。”张万霖面色阴沉，重又点燃了一支雪茄，但你却看到他的手微微的有些颤动。

“万霖，严华一死，码头工会必将把永鑫公司作为头号大敌，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明天，明天这上海滩就姓国，不姓共了。”张万霖面部肌肉微微有些抽搐，这个选择一步也错不得，若是做错，便是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的下场。

“那若是不成呢？或者工会卷土重来呢？”你反问他。“这就好比在牌桌上打牌，万霖，你很清楚这次选择所带来的后果。若今日真是由你的手杀死严华，那么明日，若是上海滩姓国，你今日所做的这件事就会变成永鑫公司破坏合作的铁证，若是姓共，霍天洪与陆昱盛也定会推出你来做这个替罪羊。万霖，无论怎么选，于你，都是不利的。”

张万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着闷烟，烟雾笼罩着他的脸，你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快就到了郊外，夜色虽浓，但你还是认出了这就是上次你处理了于督军的地方。怕被人认出，你便没有下车，只是坐低了一些，让车内看起来无人。

“这就是我的归宿？”严华并不诧异，身边的齐林却吓的瑟瑟发抖，十足的小人一个，你不屑的哼了一声。

“够用吗？不够的话我再叫人把坑给你挖深点儿。”夏师爷冷冷地说。

“够用了，男儿不图安逸日，但盼马革裹尸还。生于乱世，能有这三尺黄土埋我，已是老天也对我的眷顾。今日我一人倒下，会有千千万万人起来反抗你们的暴政，但可惜呀，我见不到那一天，实为憾事。”严华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骨头真他妈硬啊，我倒想看看你下了十八层地狱进了阎罗殿骨头是不是还这么硬。”

“张万霖，你呢，害人无数，助纣为虐，你是丧尽天良，咱们倒是看看到底是谁下地狱。”

“跟我打赌啊，严华，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你看着张万霖将枪抵在严华的后脑，惊得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背。

此后齐林的求饶，严华的义正言辞，你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去，眼睛紧紧盯着张万霖拿枪的手。你深知张万霖的性格，爆竹一般一点就着，因此也最怕人激他，今日严华的话的确句句属实，但你很清楚这些话句句都是张万霖听不得的。

枪声响起，你眼睁睁看着严华倒在了张万霖的枪口下，血色在他的粗布衫子上洇开。你用手堵住自己的惊叫声，竟生生地将手背咬出血来，眼泪一滴滴落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听你的劝说。

这一次，怕是大罗金仙，也无回天之力了。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你望着窗外垂泪，负气不去看张万霖。你也不知是因为张万霖此举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之地生气，还是因为张万霖sha人的样子让你惊惧。这时候再跟他大吵大闹已经没有意义，你只是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蠢，明知道他不会听你的，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车停下的时候，张万霖自顾自下了车，走到前面的车窗前与师爷交谈了几句又回到车上来。上了车后，他吩咐阿林开车，行至张公馆门口，却没有停，而是另择了一条僻静小路往前行。走着走着，你发觉眼前的景物越来越熟悉，你们又重新回到了郊外的那片林子。

“张万霖，你又做什么。”你抹了把泪，转过脸抽泣着问他。

“不做什么。”他用大拇指指腹沾了一点你脸上的泪，笑着说，“侬心疼那个赤佬啊。”你知道他的笑不是因为戏谑，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你不愿意激怒他，也不愿与他争执，就转过身没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