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婚礼按照你的意愿，并未大肆操办，只是在张公馆摆了几桌宴席，叫了些要好的人。但依旧瞒不住各种小报，传出的消息各式各样的都有，你俩索性也不去管，随便他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

虽然已经嫁过一回了，但这次毕竟是行的正头太太的礼，你见张万霖那样上心，也不好只劳烦他一个人，便陪着他操持。最激动的莫过于张庭琛，跑上跑下的，礼还未成就到处跟人家介绍“这是我妈”。

行礼当天，阵仗虽不大，但张万霖依旧安排的面面俱到。因为岁数的缘故，他穿不了鲜亮的红色，只穿了一身暗红绣金色云纹的长袍，外面还是罩着一件黑色马褂，你便随着他，挑了一件暗红织锦，绣着并蒂莲的旗袍，戴了之前祖父母送的一件镶红宝石的金累丝项圈，和那日他为你亲手带上的红宝石戒指，站在一处倒显得更般配。

“怎么样，张先生，看起来像不像一对儿。”你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侧身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他。

“什么像不像，就是一对儿！侬以后不许叫我张先生了，要叫万霖才对。”他把你揽入怀中，温热的鼻息扑在你的头发上，眼见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你赶紧抓住他的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挽住他的手臂。

“走吧，万霖，客人们都该到了。”你朝他做个鬼脸，俏皮的眨眨眼睛。

“侬这个小娘皮，看老子晚上怎么收拾侬。”他佯装发怒，剜了你一眼。

今日来的不过是霍公馆、陆公馆、夏公馆的家眷，便不用那样拘礼，但张万霖一早就差阿林将顾奶奶也接了过来，倒是他有心了。

张万霖挽着你，向众人宣布从今以后你便是他的正头太太，张庭琛也兴冲冲地当着众人叫了你一声“妈”，就算是正式承认了你的身份了。你望向身边的男人，这次他认真的回望着你，好看的眼睛里都是你的影子，亮晶晶的，你也笑了起来。此后便是有名有分的夫妻了，合该是让人高兴的。

霍玉珠依旧激动的眼圈红红，连带着顾奶奶也忍不住不断用手抹着干涸的眼窝。你没有想到两个人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够得到身边人的祝福，堂堂正正表达彼此的情意，这便是难得了。借此契机，张万霖又宣布了你们资助福利院的决定，更是引得满堂喝彩，众人议论纷纷，想他张大帅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善心，果然娶个大学生太太是不一样。

其他不过是之前的流程又走一遍，倒也没什么意思，看着张万霖去应酬那些男宾，你便端了一杯特为你留的“红酒”，远远看着霍玉珠与张庭琛两个围在顾奶奶旁边斗嘴争宠，欣赏着这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二嫂好雅兴，躲在这一处。”令人心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当真是扰人清静。

“应酬的有些累了。再说陆先生不也是吗，图个清静。”你由嘴编了一句瞎话，碍于面子，照旧是要敷衍几句的。

“二嫂不一般呐，能说的动我二哥资助福利院。只是昱盛有些好奇，既然二嫂如此有心，为何不亲自出面？”陆昱盛晃晃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万霖本就有心做些善事，积些福报。”你不知道他话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只得小心的迂回应对。陆昱盛每次说话看似让人如沐春风，却暗藏玄机，你不得不防。

“陆先生，失陪。”眼见着张庭琛朝这边跑过来，你没再说话，前去迎张庭琛。小毛头一见着你就气呼呼的拽着你朝霍玉珠那边走。

“妈，玉珠姐姐总跟我抢奶奶。”张庭琛愠怒的瞪了一眼霍玉珠，霍玉珠也不甘示弱的做了个鬼脸，顾奶奶在一旁无奈的笑着。

“玉珠，怎么还这样孩子气。”你走过去捏捏霍玉珠的鼻子，小妮子最近幸福的紧，那位杨先生随叫随到，有求必应，几乎成了这位‘公主’的仆人。眼见着小脸圆了一圈儿，面色也愈发红润了。

“谁让他总是弄坏我东西的。”霍玉珠又朝着躲在你身后的张庭琛做个鬼脸，气的张庭琛直跺脚。

“玉珠，舒云现在可不只是你的舒云姐，她还是庭琛的妈呢。”顾奶奶跟着打趣你，你一时有些羞涩，面上腾起两团红晕来。

“哼，我才不管呢，我舒云姐永远都会向着我的。二叔要是薄待了我舒云姐，我一定饶不了他。”霍玉珠瞅准时机，一把将张庭琛拽出来，弹了他一个脑瓜蹦，“还有你，小鬼头。”

“这是我妈，我才不会对她不好呢！”张庭琛追着霍玉珠要还手，两人打闹着跑走了。

“囡囡，这次毕竟不同，跟姑爷成了婚，两个人过日子要有商有量，和和美美的。”顾奶奶见这两个皮猴子跑走，才抓着你的手安顿。

“知道啦，奶奶，您也看到的，他对我挺好的。”你笑着冲顾奶奶撒撒娇。

“老婆子说的是，小囡囡的事情，要早做打算的，姑爷毕竟年纪不小了，要抓紧。”顾奶奶见你没领会她的意图，干脆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

“哎呀，奶奶，知道啦知道啦。”你没想到顾奶奶竟能猜到你们之前的争执是为了什么，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的宴会很是热闹，虽然来的人不多，但都是与张万霖亲厚的。你看着这样热闹的场面，心里却盘算着离开上海之后的生活，不远了，新生活就在不远处了。只要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眼下你尚未跟顾奶奶讲明这件事，你是希望她能够与你们同去的，但不知人老了，是否能离得了根。

“奶奶，若是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您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吗？”你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要讲给顾奶奶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囡囡，奶奶老了，只恋着自己的那一方小院子，不愿再动地方。你和姑爷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奶奶永远支持你们。”顾奶奶认真的看着你，慈爱的目光让你有些难过，几年前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如果不是顾奶奶的收留，哪里还有你的今日。你没说话，只是轻轻把头靠在顾奶奶肩上，这样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奶奶，你真舍不得抛下她。

眼下顾奶奶虽然没同意，但你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只能另择时机再说。眼看着世道要乱，一个孤寡老人，要独自在这乱世生存，并不是一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