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很喜欢孩子?”还未开灯,便有人发问。你拉开床头的台灯,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味,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果然,张万霖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床头。还不错,今日知道换了睡衣再坐到床上。
“跟孩子相处总好过大人。哄孩子就像照镜子。”你不软不硬的拿话刺他。
他没接茬,站起身攀住你的肩头,“侬生几个?”他坏笑着说。
流氓习性又上来了,你转身拂开他的手,“张先生,孩子是要看缘分的。”
他没在意,手又重新攀上你的身体,一使劲把你按倒在床上,顺势压了上来。头埋在你的颈间,细细地嗅闻。
“侬该换个称呼。”
“那叫先生吧,洋人都这么叫。”你扭过脸答道,他离得太近,你有些不安。
“叫万霖。”他抬起头,看着你,手掌心的薄茧略有些扎人。
“没穿?”他轻笑。
你没想着他今日会再来留宿,便徇着之前的习惯没穿内里的衣物,倒给了他极大的便利。
他解开扣子,使坏似的用牙硌了你一下,你痛的吸了一口气,准备弓起膝盖去顶他要害之处,却被他用腿压住。
“张万霖。”你有些恼火,但在他听来却是娇嗔。
“我不是说了吗,侬说了,不算。”他重又附在你耳边,低声耳语。
故伎重施……
简单清理过后,你换了一条睡裙,钻进被窝背对着张万霖。
“侬不要抱着?”他推推你。
“不了,谢谢,先生,我不习惯朝着人睡。”你冷冰冰的拒绝,既然身体上无法反抗,那嘴上反抗几句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你突然感觉你落入了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张万霖从后面搂住了你。
“囡囡,让我抱抱。”他的下巴放在了你头上,一条手臂箍的你动弹不得,“我累的很。”这句话之后是长长的叹息,你不想去探究他究竟在累什么,只由着他抱住。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时,你发现两人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相拥而眠,你的腿搭在他的腰间,他的胳膊放在你的后背。
他似乎还在沉睡,到底人到中年,脸上有些沟壑,不难看出年轻时俊秀的模样,长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眉尾却有些疏落。
‘现在倒也剩几分姿色。’你屏住呼吸,悄悄地把腿拿了下来,又试着挪他的胳膊想要抽身。
“去哪里?”他没睁眼,却搂的更紧些。
“洗漱。”你简短的说。晨起大家都有些口气,就不必相互折磨了。
他凑过来要吻你,你吓的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先生,这不卫生。”没等他反应过来你便跳下了床去洗漱。
“小娘皮,事体真多。”张万霖笑了笑,仰面躺在床上。这女人相貌不算倾国倾城,体格也并不风骚,对着他说话也总是夹枪带棒,不温顺,却让他莫名的安心。他天性多疑,为人狠戾,结下不少仇家,这些年打打杀杀,血雨腥风,从未睡过一个安稳整觉。但这几日却睡的出奇的好,看来这女人确是他的贵人。
夏天是很美好的,张公馆地方大,耍的开,闲暇时你便带着张庭琛在院子里爬树,或者挽起裤腿下池塘摸鱼,摘莲蓬,玩的不亦乐乎。张万霖也由着你们闹,得空了也跟着玩,他是苦出身,只是得势的这些年养娇了,现下长衫系在腰间,腿上沾满泥巴,汗珠子直往下掉,倒也找回几分当年的样子。
张万霖几乎日日宿在你房里,但他的两位姨太太也并不为难你。二姨太整日闷在自己屋里,不常说话,逢初一十五便去庙里上香。三姨太是个爱说笑的,喜欢跳舞交际,每天都要约上两三个太太一同去打麻将、跳舞,闹到深夜才回,时时与你说起些上海滩的新鲜事儿,你还没笑她便先笑的花枝乱颤。
有时你下课早,便去张庭琛学校门口等着接了他去顾奶奶家玩,人还没到门口,小狗阿福便激动的迎出门来。顾奶奶很喜欢张庭琛,张庭琛也喜欢赖着顾奶奶讲故事,或者挠痒痒,顾奶奶对他,简直比对你还要好上几分。人老了,就喜欢人气旺些。也好,至少你去了学校,顾奶奶不会那么寂寞。
晚上睡前的时候,你总是在想,如果三年前你就死了,或许不会有今日。现下的光景,虽不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也让人心安。或许自己没有真正爱着自己的枕边人,但是他对你不错,日子也算好过。日日月月,其实都是在平淡中熬过的。
大家都说,自从张大帅娶了教书的四姨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和善了不少。平日里动不动要打要杀,现下见人时的笑脸多了,赌场的债也不再玩命似的催。弟子们更是松了一口气,平时办错事张大帅是非打即骂,轻则鼻青脸肿,重则伤筋动骨,这些日子竟然和颜悦色多了,弟兄们少了许多顿打,还动不动有赏,生活滋润极了。
八月底,你辞了学校的工作,将积攒下来的薪水跟典当物品的钱归拢了起来,预备着开学与霍玉珠同去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