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校医室简单的消毒包扎后，你便想着回家去，你忍着疼，努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尽量走的和平常无异。

张万霖看着刚走出校门口的高挑身影，心中觉得好笑，“这小娘皮，还蛮要强。”又拍了拍司机，示意他按按喇叭吸引你的注意。

听见刺耳的喇叭声，你诧异地回了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彭小姐，我看侬，很艰难啊，侬要到哪里去，不如我送送侬？”张万霖笑的狡诈，琥珀色的瞳孔里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

这擦伤当即是体会不到，过后却越想越疼，家远，想这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能如何，你便大大方方的回道“那我便谢谢张先生了。”

张万霖故作绅士的为你拉开了车门，看你实在艰难，他又扶了你一把，你终于做到了皮质的座椅上，嗯，这车里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沉沉的檀木香味，还好，不很讨人厌。随后张万霖也闪身上了车，坐在了中间。

告知了司机你的目的地之后，你便没再说话，扭过脸看着窗外，想着能尽快到家，顾奶奶肯定已经准备好饭菜了，可别让她等太久。

“彭小姐不知道我是谁？”张万霖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知道，张先生，方才在校医院包扎的时候主任已经告诉过我了，算上街头巷尾的听闻，已经听了许多回了。”你扭过脸，看着张万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你心里暗暗骂道。

“侬疼吗？”

“疼。”怎么能不疼呢，人都是肉做的，你心里偷偷想。

“那侬怎么装的没事人一样。”张万霖有些奇怪，女孩儿大多娇气，自己家里那几个，若是这样碰一下，怕是要哭的梨花带雨，得闹腾上十天半个月才罢休。

“我怕丑，一瘸一拐的，多狼狈。被人看见我还要解释，嫌麻烦。”你若无其事的朝他笑笑，“没事，过几天就痊愈了。”

“侬不怕我？”他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不怕的，大家都是人，没什么好怕。再说，我相信张先生不会把我一个小小的老师怎么样。”你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觉得怕呢？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觉得怕，你与他，不过是今日乘车的机缘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那倒是，我张万霖一贯是怜香惜玉之人，怎么可能为难侬一个女人呢？不过，彭小姐这么坚强的女子，我倒是头一次见。”张万霖看你答的如此坦荡，干笑了几声靠回座位。

少顷，他又转头望着你的侧脸，快齐肩的短发，顺顺地搭在红色的粗毛线围巾上，低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膝盖，并不多言。呼吸之间女子的体味不断地往他鼻子里钻。像青杏的味道，又好似混着一点儿花香，弄得人心里痒痒的。新世界也好，凤鸣楼也罢，女人只要进了那儿，就沾上了一股子脂粉气，往人身上一贴，香的让人直打喷嚏。倒是有趣，全上海的女人都往他张万霖身上贴，倒在这个小娘皮这里恰了亏。

“谢谢张先生，我到了。”司机缓缓地将车子停在了一院小小的房子前，房子有些旧了，地段也偏了些。

“彭小姐，侬就住在这啊，这个地方，侬一个女孩子，可不是很安全。”张万霖看起来有些惊讶。

“安全的，张先生，我跟奶奶一起住，左邻右舍也都是熟识的。”你依旧是那样平淡的口气，像是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诧异。有什么好诧异，难道他张万霖没有住过？恐怕发迹之前，他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上。你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准备走向院里。

“侬不该请我进去坐坐，喝口茶润润嗓吗？”灰白色的脑袋突然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大声叫道。

“下次吧，张先生，家里有老人，平日里清净惯了的。今天谢谢你，张先生，再见。”你回过头，向他挥挥手，没给他留一丝余地。来沪已经三年，如此套近乎的男人你不是没有见过，对于这样的人，越不正经，你就越要正经，最好看起来完全听不懂话里的暗示，方能脱身。于是你一闪身进了大门，又带上门。

“奶奶，您看我给您带什么啦！”欢快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出来。

“来了来了，我看看乖囡囡今天又买什么啦。”一道苍老的声音应着，平静的小院一下活泛了起来，院子里还响起了汪汪的狗叫。

“这是清净惯了的人家吗？！”张万霖一脸不可思议。

“她就是不想让您进，我去把门给您踹开。”司机阿林愤愤不平的说，“这满上海滩谁敢拂您的面子！”

“妈的！蠢货！你现在把她的门踹开，明天整个上海滩就传开我张万霖私闯民宅，我这个生意还做不做！三大亨的名声还要不要！”张万霖猛地扇了一下阿林的后脑勺，“开车！”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口茶还非得在这儿喝不成？好不容易发发善心做回慈善，这小娘皮还不领情面，不对，不是不领情面，简直是狼心狗肺嘛。

“去新世界白相！”张万霖嚷道，他妈的，我张万霖吊过的膀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难道差这一个听不懂话的？

一进新世界的大门，几个相熟的舞女便围了过来，一声声甜腻的大帅叫的张万霖晕头转向的，左拥拥，右抱抱，活像进了盘丝洞，遍体舒畅，受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