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出所料，那天是一个开端，周笙笙以后两年半的日子都是在拳打脚踢和冷嘲热讽中度过的。

　　她半分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她没有陈权威那样的家庭，没有邓蔸那样生得一副好皮相，也没有学委那样的成绩。她有的只有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受到欺负时下意识的躲避，压根不存在的底气。能做的，也只有在挨打时弯曲着身子以减小疼痛感，她知道，如果挨打时不放松身体，那种痛将会是生硬的。

　　她学乖了，只要用手臂护住头部，等到她们打累了就可以。

　　周笙笙拼尽了全力地学，往死里学。

　　因为对于别人的孩子来说，学习只是一种更好取得前途的途径，而对她来说，却是救命的唯一方法。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还能不能熬过初中这段日子。

　　周笙笙抓紧一切在学校不挨打的机会学习，终于在初二下半学期成绩有了飞速的提升，班主任提名表扬。然而下课铃一响便是她的噩梦，邓蔸她们全都围在自己的桌前，进行如往常的新一轮羞耻。

　　“呀，我们的周大学神，以后是要考清华还是北大呀？”“就她？烤地瓜还差不多。”

　　又是一阵令人厌恶的爆笑声，周笙笙觉得面前的这些男男女女全都是地底下的老鼠和蛆虫，明明是活力可爱的年纪，却肮脏无比，骨子里就透着坏。

　　来自地狱的恶魔，披上华丽假面，便是人了。

　　这些人不断地拉扯地狱上方木板上的人的脚踝，将他们拉进与自己一样的环境，成为众多蝼蚁中的一员，然后他们便藏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面具下相视彼此黑暗的脸，预谋着更恶臭的计划。

　　周笙笙不愿在这种人面前流泪示弱，泪却是不受控地流了满面。她的惊恐和紧张已经完全展现在脸上，眼里也是空洞。像是一艘在无边大海里失去方向的纸船，脆弱的一点小浪花就可以将其击翻。

　　邓蔸的手指抚上周笙笙的脸，一点一点地在她脸上欢快的跳动，就像在弹钢琴。“哭什么啊？你怕我吗？可是我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诶。”

　　周笙笙闭上眼没有回答，她不敢看这张在她的睡梦里无数次将她惊醒的脸，她连眼睫毛都在打颤。

她这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激起了人内里的恶劣心，邓蔸使劲抓住她的手腕往外带。周笙笙条件反射地赶紧盖住红绳，邓蔸注意到了，想起来从初一周笙笙手腕上就一直带的有红绳。

　　邓蔸捏起那根红绳，问周笙笙：“这红绳谁给你的？”周笙笙摇头。邓蔸显出不耐的神色，一个男生立马往周笙笙的肚子踹了一脚。周笙笙痛的眉毛皱在一起，拧成结，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不说是吧？”周笙笙被甩在地上，邓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递给陈权威。“把她手上的红绳给我剪断然后烧了。”周笙笙立马弹射般从地上爬起，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推倒邓蔸，想要跑出教室。

　　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踏出教室的那一刻，陈权威已经反应过来并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往后扯，又粗暴地将她摔在地上。

　　几个人一应而上要把她的红绳剪断，周笙笙反抗，挣扎中剪刀刺破了手，有血流下来。周笙笙却顾不上了，她的左手死死握住右手，就是不松开。可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她怎么可能抵得过一群人的力气呢。

　　红绳被打火机烧成了灰烬落在地上，风吹进教室，灰烬又四处飘散，与角落的灰尘融为一体。

　　邓蔸冲过去发了狠地掐住周笙笙的脖子，“你tm敢推我？贱货！”

　　周笙笙的脸逐渐变红，她喘不上气，眼前有些发黑，手不停地扑腾，却什么都没碰到，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那一秒，周笙笙觉得自己要死了的那一秒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死？要不她就死了算了，活着真的好累，这世上爱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也没有她爱的人。

　　于是周笙笙像卸了气的皮球，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