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屠龙快斧手（上）

妖刀王眼见流星锤险些伤及无辜，不由心头火起，当下轻舒猿臂，将那锤上绳索绕于腕上，起身双足一点，趁黑豹往上拽锤，便顺势一跃而起，稳稳落在棚顶之上。

“妖刀王，你伏法吧！”黑豹见状又喝道。

“哈哈！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妖刀王一手拽了锤上绳索，从容笑道。

“看家伙吧！”飞天虎见状，“托”地跳到妖刀王近前，手中钩镰双双挥出，早被妖刀王闻声避过。黑豹见了，忙上前助阵，三人方缠斗不过三招，飞天虎便吃了妖刀王一掌，可巧正从黑豹落锤之处跌下。妖刀王并不想出手伤害他们，也跟着跳下去看他伤势。岂料他刚落地去看时，那飞天虎忽地睁眼，出其不意挥出钩镰。所幸妖刀王身法极快，一闪之下急速向后腾跃，转瞬之间便已出了茶棚。他胸中实在不平，忍不住喝问道：

“飞天虎，难道你真的认为我勾结倭寇，倒卖神机大炮吗？”

不及飞天虎应声，黑豹便在棚顶应道：“我们受命行事，只管抓你归案。有无此事，你到朝廷上说嘛！”

“那我就让你死了这条心！”妖刀王见二人冥顽不化，当下不再迟疑，“刷”地一声抽出佩刀，纵身跃上棚顶直逼黑豹。那黑豹急忙抡起流星锤，只一合他便知非是敌手，且战且退。眼见就要退无可退，他仓皇回过头时，又见胸前多出一物——正是妖刀王的刀柄。黑豹心中大骇，却不想妖刀王居然先开口了：

“怎样？你们的本领好像差了点，嗯？”

“你不杀我？”黑豹战战兢兢地问道，妖刀王却并未理会，只把刀收回手中。

“想离开？没那么容易！”飞天虎一声大喝，随即高高跃起。妖刀王早知飞天虎会攻其不备，当下也不回头，迎风动处把手一招，那刀立时朝着飞天虎攻去，只听得“嚓”的一声，飞天虎应声而落，发出了一声呻吟，那棚顶也给他这一落之下砸塌，黑豹也随之掉下来了。妖刀王知他二人伤得不重，只轻轻落了地，收了佩刀向二人道：

“看来我可以离开了！”一语既了，妖刀王径自走开。走到茶棚主人近前时，妖刀王掏出一锭大银道：

“给你，这是修茶棚的银子。”见那店家接了，妖刀王又问道：“江流儿在哪儿？”

店家见到这么大一锭银子，一时间有些出神，听了问话，方回过神应道：

“在悦来客栈。”妖刀王闻言谢过，便大步流星去了。

却说江流儿当下并未在客栈，早饭刚过，他便被来福拖到了街上。二人原本看卖艺兴致正浓，忽地有人说茶棚那边真在打架，围观众人闻言竟一哄而散。来福见状，忙向江流儿道：

“再拿点银子来呀？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又想骗我银子？”江流儿大觉扫兴，直言不讳地回道。

来福闻言脸也未曾红上一下，便又向江流儿道：“哎？那边有人打架，咱们也去看看？”

“打架有甚么好看？你自去吧，我还要回房打谱呢。”江流儿说罢便往回走，离悦来客栈还有一射之地，他就看到门口给人挤得水泄不通，连掌柜老爹都被挤到了人群之外，不由奇道：

“啊？怎么这么多人？”却不想掌柜老爹如遇救星一般向他奔来，一叠声地向他道：

“哎呀，你可来了！急死我了！不得了了，有人找你玩命来了！”

“谁找我？”江流儿一语既出，众人立时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江流儿，我等你很久了！”江流儿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正背对他坐着，看去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人一面说着，一面立起身来，把两罐棋子分放在棋盘两边，回头向他恨恨地道：

“请进吧，小英雄！”

“啊？是你！”江流儿看到他的大脑袋小胡子方才想起：“呃，我想起来了！我上次解棋的赏钱你还欠着我呢，对吧！”

“少废话，猜先吧！”那人绝口不应欠钱一事，江流儿见他如此无赖，根本懒得理会，便淡淡应道：

“可我今天不想下棋。”

江流儿说罢便要上楼回房，却不料这人居然气得咬牙切齿，把手中的白子捏了个粉碎，又抬起头向他大吼道：

“不想下棋？我今天是来给刀疤报仇的！他让你四子，没想到连他最后寄望的一小块活棋都被你弄死了！”眼见江流儿连正眼都未曾给自己一个，铁头怒不可遏，随即更是悲从中来，直冲江流儿的背影吼道：

“知道他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吗？我与刀疤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生的愿望就是成为国手！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失误，他把本该赢的棋输掉了，为了记住这个教训，他就自己在脸上刻下了这道深深的刀疤！在西金棋院，刀疤是最勤奋的，每天打谱到深夜，但他却因为和你的一局棋，就此丧失了当国手的信念，再也不下棋了！”说到后来，他竟声泪俱下。听他语带哭腔，江流儿不由半回了身，只见他胡乱擦了擦眼泪，又抓起白子大吼道：

“所以你今天非下不可！猜先吧！”

“一定要下吗？”江流儿闻言，越发不想跟他下了，怎奈他仍是不依不饶：

“今天，我就要领教一下你这个被大家称为神童的江流儿！”

江流儿给他缠不过，不由心道：“这家伙真难缠！好，那就陪你玩玩！”心中既已决定，他便不再多言，转身在他对面坐定，抓了两颗黑子，放在棋盘之上。铁头见状摊开右手，掌心只躺着一枚白子。围观众人见了，立时窃窃私语：

“江流儿猜的是双数啊……铁头是单数！”

“铁头执白先走，江流儿行吗？铁头可是西金棋院门下的高手啊！”

“刀疤毁了，铁头一定不会放过江流儿的！”连掌柜老爹也不无担忧地道。

众人如何言语，对局的二人倒并未理会。双方于四角星位座子后，铁头执起一颗白子，立起身来向江流儿叫道：

“小子，让你见识下我铁头的厉害！”说罢，他刚要落子，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喝止了：

“慢！”铁头闻言即刻收手——师父喝命，他安敢造次？

“快看，金爷来了！”“是铁头的师父！”众人一面议论纷纷，一面瞪大了眼睛。江流儿循声看去，但见一个身形高大，肩宽腰阔，须发花白，五十上下的老者端然立于门口，身后恭恭敬敬侍立的，居然是花面郎。

“师父，我要教训教训他！”眼见师父走到自己身畔，铁头心有不甘地道。

“我可不想让我门下弟子通通输给一个小孩。走开！难道你想成为第二个刀疤吗？”

师父语声铿锵不容置疑，铁头只得乖乖起身，退到了花面郎身侧。花面郎领教过江流儿的棋力，闻听此语虽未心惊，却不由想起他师徒二人闻讯赶到之前的话来：

“师父，这个江流儿，您怎么看？”

“百年一遇，的确是个奇才。没想到他年纪这样小，竟有如此高的天赋！我看过他的几局对局，入子之精妙，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可怕的人——当年的林心诚！”

“呃……可这小子好像不怎么听摆布，跟咱们好像不是一路人呐！”

“不是一路人也可为我所用，江流儿的作用不可低估。用好了，他会助我扫去通往棋圣道路的一切绊脚石！”

“嗯……倘若用不好……”

“倘若用不好，他的命也就不会长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