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辆咯吱作响的三轮车承载三人，女孩吃力的给大汉撑着伞，不时回头看向唇部紫绀的姥姥。

狂风拂过，伞布被席卷飞起，露出伞骨峥峥，小路泥泞,山路崎岖不平，一弯复一弯。

到乡镇医院时，老人尸骨未寒。

不久前还相依为命的至亲，如今竟是阴阳相隔。

医务人员…节哀顺变。

呐，姥姥，为什么呢？

是妄自菲薄的认为存在即累赘，还是想积攒十里红妆?

指甲陷入肉里，悲痛一点一点溢满心脏，手腕上的红绳依旧鲜艳。

雨渐渐下小了。

运回尸体的路上，阿素紧紧地裹着冰冷刺骨的死尸，轻和喃喃幼时哄睡的儿歌。

林阿素小熊眼睛眨呀眨，眨呀眨…

林阿素它不会说话……

凌晨两点半，女孩摸索出一把铲子，挖了一天一夜，大叔搭了把手，二人合力将死尸轻放进了坑中。

叔是个哑嗓子，我读不懂他的手语，却能看清汹涌滚烫的泪。

出人头地，飞黄腾达，报答恩情。

阿素磕三响头，咬着唇瓣，憋着眼泪，一勺一勺的黄土洒落到姥姥身上，没关系的姥姥，在我心中，你永远无瑕。

安葬好姥姥后，阿素躺在炕上睡了两天。

之后，林家事便成了饭后闲谈，望向阿素的目光中，蕴含怜悯，惋惜，痛心，当她抬起眸，个个心有余悸的错开视线。

多讥讽，如果真的歉疚，可不可以请你下去与我的姥姥作伴?她是那么的害怕孤独。

姥姥不在了，阿素的魂也跟着走了,小村庄没几户人家，在一段时间中，似乎除了姥姥，便和雷锋叔叔最亲。

叔从外地来，平日给商户宰猪，听说，他的女儿英年早逝，叔姓李，一笔一划，字迹挺拔，耳濡目染，阿素也习得了几个生僻字。

几个中年妇女劝她离远点儿，阿素只当耳边风，久而久之，泼出了什么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情不自禁的脏水。

半夜三更，女孩轻手轻脚的翻进了罪魁祸首的院子，伴随鼾声如雷，她拿起断线钳，一顿操作猛如虎。

斗智斗勇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 姥姥逝世的第三周，屋外站着风尘仆仆的男人。

？素素？

阿素停下手中的事，狐疑的往声源望，原来，是她许久未见的父亲啊，面上淡然，手中微颤却将脆弱的内心一览无余，两人局促的坐下，寒叙一阵后，终究问道。

父亲姥姥…

女孩不语，眼睛一下子湿的彻底，答案不言而喻，男人抬头望天，似乎也在隐忍情绪。

在姥姥坟前，父亲痛苦懊悔，我不敢问母亲，大概已经猜到，她也许跟其他男人跑了吧。

林阿素爸爸，我想读书。

果不其然，父亲答应了她。

他打开暗角，红袋子中掏出囊袋，这是姥姥一生的财富，硬币与皱巴巴的纸币，基本都是一元五元钱，穷极一生，攒了三百零二毛五。

临走前，他们拜访了李叔叔，李叔没收父亲的报酬，只是对我做了个手语。

——照顾好自己。

盼望盼望着，我跟随父亲坐大巴到了城里，乡野女孩儿见识的世面少，对什么都喜闻乐见。

城里的小孩盯着我的草鞋，拉了拉母亲的衣袖。

素质孩妈咪，你看她。

男孩红彤彤的脸颊天真无邪，眼眸却装着几分嗤笑，身旁肥胖的妇女晦气似的撇了一眼，教导道。

素质妈不好好读书就是这样的下场。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刺耳的传入耳朵，父女俩的学历加起来不超五年，说的没错啊，一针见血，可就是，让人很不爽呢。

林阿素傻逼

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把这两二货气的够呛。

父亲先买了双鞋，在批发市场淘了两件衣服，经历一番讨价还价，饥肠辘辘的俩人来到一家面馆，点了两碗粗面，狼吞虎咽。

小孩打乱了原有的生活轨迹，同商贩道了几句喜庆话，父亲让我待在原地别走动。

饶女孩再怎么厚颜无耻，在这个世俗的人间，偶尔也会背如针芒。

人们投来打量的目光，她蓬头垢面，干瘦黝黑的模样，象征所谓“外来生物” 局促的站起，企图缓解尴尬。

商贩忙的团团转，却不忘扯一嗓子吆喝。

热心肠小姑娘，别乱跑啊！！

这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不知等待几个钟头，见到了气喘呼呼的父亲。

父亲搬了东西，租了房子， 一厅两室，对我来讲，相当于名流贵族们居住的别墅。

为了今后的舒坦，父亲向厂长申请了夜班，凌晨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家，望向女儿熟睡的脸庞，阴霾总能散去，生活有了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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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男人并不打算回乡下，奈何有段时间老太太催得紧，还扬言时日无长。

老人看似豁达，内里十分敏感，恨自己无能为力，倘若孙女一直栓在身旁，便是沧海遗珠了。

这儿太落后了，荒凉野地 敏而好学的孙女不应属于这儿，她那么可爱善良，值得去逛逛外头的花花世界。

不愿让她做一只囧鸟，这是从一而终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