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假期最后一天，家里的冰箱需要补货，我换了衣服，准备出发。
走到小严门口的时候，门猛的开了，把我吓了一跳。
小严从里面走出来，穿戴整齐，看着我“哥，你要出门吗？”
我点点头“去超市，你去吗？”
小严狂点头。
到了超市，小严东瞅瞅西看看，紧紧的跟着我后面，出去的时候，满满一袋子东西，小严自告奋勇得要帮我拿着，我也就随他。
最后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实在是不忍心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领着这么多东西跟着我挤地铁。
回了家，我在厨房忙着切菜，小严要蹭饭，下午还要上课，于是我的动作也快了一点，但我也是刚刚熟悉做菜的步骤。
我的手艺不太好，到了最后也只有番茄炒蛋和可乐鸡翅两个菜，卖相不太好，味道也没饭店里的美味。
小严也不嫌弃，吃了满满一大碗。
最后帮我洗了碗，匆匆的走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觉得自己还真的是不习惯孤独。
其实，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看日出日落，尝美味佳肴，和你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哪怕是在琐碎的，再不起眼的，只要他愿意和你分享，那就是幸福感。
没来由的，我又想起来了小姜。
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不是搬家了，回了老家，和他的妻子萧萧过着幸福的生活？
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我始终不明白，五年的感情，抵不过一个女人。
就因为我不能传宗接代吗？
用这个词不仅是对我们这个群体的不尊重，也是对女性的不尊重。
可现实是，我真真切切的输给了这个事实。
如果这样的感情被人们叫做罪恶，那有多少的人被打入大牢了…
下午，天色渐渐黑了，有人敲门，我现在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小严。
走过去打开门，果然是他，小严也不客气，直接进了我的屋子，一进来就弯腰“香菜，哥哥又来了！香菜…”
那副架势，简直像多年未见自己女儿的老父亲。
我哑然失笑，走过去给他到了杯水，小严接过去“咕嘟咕嘟”的喝完了。
“吃饭了吗？”我问他。
小严点点头“和同学吃完了才来的。”
我点点头。
“我明天要去上班了。”我没看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小严没说话，末了挠挠香菜的下巴“哥，你什么时候下班去可以去接你的，或者我可以等你回来。”
我心想，这还真的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可我独在异乡，身边比较亲近的也只有小严了，其实我们也才相识了几天，却仿佛很熟悉一般，用比较文雅的说法，我们难道是知己？
我想，大概是我空虚了。
“不用，你老老实实上你的课，不要仗着自己上了大学就肆无忌惮了。”我说完之后，小严的情绪明显失落了不少，他闷闷的给香菜顺毛，回了个“哦…”
过了一会儿，小严明显没有多大的兴趣在我这里待下去了。
他把香菜放下，背对着我，沉声说“哥，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也没去送他。
只觉得这是小孩子脾气，大概是因为我不陪他玩了。
直到门关上我才站起来，小严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没过一会，门又“咚咚咚”的响起来。
我走过去，打开门，是小严。
小严递给我一个钥匙“这是我家的钥匙…你…我老是丢三落四的，备用的你先给我收着。”
我没接“小严，这不太好吧，你就这么放心我？我们才认识了几天。”
小严表情很严肃，把钥匙强行塞到我手里“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相信你，哥。”
我没办法，只好把钥匙收起来。
“哥，晚安。”小严走的时候冲着我挥挥手。
我还没来得及回他，他就进了屋子里。
我回去，把这个钥匙和我的钥匙串在了一起。
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刚刚离家，难免会把我当成依赖对象。
小孩吗，纵容一下可以的。
第二天，我收拾好了就准备上班，经过小严家门口时，只看了一眼，打开电梯就进去了。
公司里面没这么忙碌了，同事也都相处的不错，只是没几个像我和小严相处的那么好，女生我不知道怎么相处，男生又不会像小严那样围着我转。
我的性子…
大概是被小姜给弄得谨慎了起来，始终不敢主动和人交好。
人最害怕的大概是被辜负吧。
辜负了一次再打开自己的心可就不容易了。
而小严，我很庆幸他是个自来熟的孩子，不然我现在估计还是孤单的一个人。
至少，我还有个朋友。
下班的时候，我掏出手机，想着给小严发个信息。
“我下班了。”信息发过去了，我关上手机，打算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小严，小严看见我很高兴，迈开腿就朝着我跑过来“我来接你了！”
这样子，像一个等到主人回家的大狗狗。
“今天还在我家吃饭吗？”我问他。
小严点点头，忽然又说“要不今天去我家吧？哥，这次我下厨怎么样？”
小严侧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跃跃欲试。
可…小严说买房子就买房子了，穿着也不便宜，怎么看怎么是一个大少爷的样子，我还真的怀疑这样的人真的会做饭？
大概是小严看到了我眼里的怀疑，一下子不高兴了，皱着眉“哥你不相信我！”
我只好顺毛“我没有…那直接去你家吧。”
小严点点头“把香菜也抱过来！”
我点点头“好。”
到了小严家里，香菜也不怕生，一蹦跳到小严的沙发上了，我换上鞋子，环视了一圈客厅，很简约，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布局也很有规律，估计是找了设计师装修的房子。
“哥，你吃什么？”小严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来问我，我走过去，挽起袖子“我教你下面条吧？这样快。”
说实话，我对吃的并不挑剔，但是小姜在的时候很担心我会像其他人那样作息不规律，经常给我做一些养胃的食物，他做什么我吃什么，这么多年了，身体一直好好的。
刚刚来这里的时候，会把菜做的很难吃，它没有糊，没有放其他的材料，明明每一步都按照百度上查的来做，可味道偏偏就是难以下咽。
后来就想到了小姜。
然后就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每次都告诉自己，别哭了，为了他，何必呢？
可现实却是一次次的猛打脸。
我无法否认，五年的甜蜜时光，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忘掉的，我需要时间，只是时间而已。
“哥？你想什么呢？”小严出声打断我。
我猛的回过神来，眨眨眼，才发现我打开冰箱的时候一直在愣着。
顺手拿出来冰箱里面的速食面“有点累了，没事。”
小严很认真的在学，可遇见我这个半吊子老师，也注定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小严全程不说话，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最后端出来的东西，看着还可以，但味道就不是那么好了。
小严郁闷的看着餐桌上的两个碗，第一次对我露出了阴郁的表情，我想，这个碗要是个人，会不会已经被小严的眼神吓死了。
想归想，我也没有说出来，端起碗“我开动了。”
小严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安安静静的吃，终于，小严也动起筷子了。
脸色复杂的吃完了。
小严的第一次下厨，可不能就这么打压他的信心。
这次是小严做的饭，也该轮到我洗碗了，我主动收起碗筷，老老实实的洗碗。
回头走到客厅，小严在沙发上抱着猫在看电影。
张国荣的喜剧片。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香菜开玩笑说“香菜跟我都不熟了。”
小严认真的说“没事，我跟你熟就行了，我跟你熟，香菜也跑不了了。”
“嗯。”我点点头“挺有道理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断断续续的，这几天要么我做饭，要么小严做。
我也不知道他那里来的空会在家搜一些菜的做法。
但是他学的很快，起码比我快多了。
味道也可以。
最近公司不忙，明天不上班，小严听说以后，嚷嚷着要来接我下班，我也没拦着，就让他来了。
下班的时候，我站在公司门口等小严，有个人抱着孩子急匆匆的往前赶“小庄？”
那女人回过头来，我一看，是小庄。
高中同学，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关系好到知道我和小姜的关系也还是很支持我。
小庄发丝凌乱，抬起头还很茫然，直到我们对视了半分钟她才犹豫着叫我的名字“小帆…”
“你怎么在这？还抱着孩子…这是冉冉吗？”我问道。
自从她结婚，搬到A市，我们联系渐渐少了，后来直接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了，再后来，听以前的老同学说过她的事情，过得并不好。
可也见不到面，说不上什么体己的话。
眼下我见到朋友还是有点高兴的。
小庄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小帆，我们以前关系挺好的吧…”
我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点点头。
想着等一会要不要请她吃个饭，顺便叙叙旧。
“怎么了？你先说。”我站直了身上问她。
小庄祈求道“我爸给我打电话，我妈妈今天跌了一跤，我女儿实在是没人照顾了…小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你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明天周六，你帮我照顾冉冉一天…行吗？小帆求你了…”
或许是我愧疚父母吧，也会担心他们在家里会不会没人照顾，看见小庄这样也很着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我想，如果不是小庄的母亲出事，我也会答应，大概是我天生不会拒绝别人。
冉冉是个小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很好看的短袖和有些肥大的小短裤，眼神直直的看我。
真酷！
我蹲下来“你是冉冉吗？我是你妈妈的同事，你可以叫我叔叔。”
冉冉抱住小庄的大腿，把头埋进小庄的裙子里“妈妈……”
小庄揉揉冉冉的头发“乖乖的，妈妈明天来接你，这个叔叔人很好的，跟着他不许胡闹！”
说着小庄就把冉冉的手放在我手里“妈妈先走了，姥姥那里还等着妈妈。”
冉冉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小庄也没多说，把孩子往我这里一放，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我牵着她的手，感觉很奇妙，第一次这么亲近小孩子，冉冉的手软乎乎的，身上也有奶香。
孩子大概是世界上最奇妙的生物了吧。
可我的性向，注定不会有孩子。
我拿出手机，给小严发了消息，说让他不用来接我了。
到了小区楼下，冉冉走的慢，我弯下腰，尽量和冉冉平视“冉冉，叔叔抱你回家好吗？这样走的快一点。”
冉冉还是有一些怕生，但还是点点头。
我抱着冉冉，冉冉的手环绕着我的脖子。
小严还是在小区门口等我。
看见我却没有过来，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我。
“哥…这个是…”小严指着冉冉，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女儿。”我看着冉冉开玩笑道。
我说完后。
小严连着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和冉冉“哥哥…你……你什么时候生的…你你你…”
我装不下去了，揉揉冉冉的头发“假的,朋友家的孩子，她家里出了点事，我帮忙照顾着两天。”
小严这才松了口气，我把冉冉放下来，指着小严说“这是叔叔的邻居…你叫他…哥哥吧，这个小姑娘是冉冉。”
小严一个正当年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的大好青年，要是被叫了叔叔那可真是…
冉冉怯生生的说“哥哥好…”
小严弯下腰“你好啊，小朋友。”
冉冉低着头“你好…”
随后我们就上了楼。
冉冉很好哄，不哭不闹的，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我站在一边，很感慨，听以前的同学说小庄丈夫在小庄怀孕的时候出轨了，小庄脾气烈，出月子了就拉着人离婚了，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了。
叫了外卖，吃完后已经八点多了，我在厨房里切着水果，突然手机响了。
是小庄打来的视频电话，我接通了。
“小帆，冉冉还好吗？她没有闯祸吧？”小庄问。
我拿着手机朝着客厅走过去“没有，冉冉很听话，现在看动画片呢。”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冉冉。
冉冉双手捧着手机，看着那头的小庄，惊喜的叫“妈妈…姥姥好了吗？”
小庄脆生生的答应了。
可对冉冉最后的那个问题却不言语。
小严坐在冉冉旁边，此刻正看着我。
我把手机接回来“你妈好点了吗？”我问道。
小庄不说话了，我注意到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哭过了，心里感觉不妙。
“小帆，你…别在冉冉身边…”我了然，走到卧室里。
小庄一下子忍不住了，眼泪每每挂在眼角就被她擦去。
“怎么了？是伯母…出什么事了吗？”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口头上问候安慰一下了。
“她…她跌了一跤…在楼梯…头砸在楼梯上了，自己没当回事，去了小诊所，吃着止痛药，我…我下班赶过去的时候…人正在急救室抢救…人没了……我没妈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小庄卸下了伪装，在我面前哭的像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人，只能靠哭泣来掩盖心里的迷茫。
“她…她昨天还好好的，昨天还陪我做饭，哄冉冉睡觉，她还嘱咐我让我在找一个人结婚…明明昨天一切都好好的…”
我没有说话，失去至亲的痛苦很难受。
“小庄……”
我话音未落，小庄举起手朝着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她一连扇了三次。
“小庄！干什么呢！”我大叫。
小庄“我不是个好女儿，不是个好妈妈，你说…人这辈子，图得是个什么啊？家庭不顺，职场不顺，什么都一塌糊涂…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还没让我妈享福呢…”
我苦笑着说“可能人图得就是这么个活法吧，你感叹自己的命不好，可你还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冉冉很乖，很听话。”
小庄不说话了。
我也没挂断电话，只是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根烟，我摩挲着烟，想着已经很久没抽了，于是点了一根。
“小庄，人都有那一天，只是早晚罢了。”我说。
小庄开始放声大哭，我注意到她是在楼梯间说话的，可能还在医院。
吞云吐雾间，小庄忍住哭泣的感觉说“你知道，我见你是什么感觉吗？”
“嗯？”我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庄，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我了。
“你不快乐了。你身上笼罩着腐朽的气息，你以前上体育课挥洒汗水的样子，下课的时候咬着笔思考问题的样子，或者是和男生在走廊打闹的样子…小帆，你知道吗？你以前是发着光的。”
小庄以前的文采好，可再好，让她这么一说，我还是愣住了。
我愕然了。
我…
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的吗？
“小帆，我可能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你是和小姜…分了吗？”
我苦笑一声，轻轻的“嗯。”了一声。
接着说“分了，所以才来这里。”
“遗憾吗？”小庄问。
我吐出一口烟，眼睛像是不能聚焦了，眼圈模糊一片，直到小庄不说话了，我才说“我的遗憾，只是遗憾，我不打算给它重生的机会，这样对别人很残酷。”
对不知情的萧萧很残酷，对小姜的父母很残酷。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东西是持久的？你看我前夫，出轨了，你看看你和小姜…你知道吗，我妈临走前说‘想干啥干啥…妈不逼你相亲了，别给你留下遗憾…’”
小庄擦去眼角的泪水，可越擦越多“小帆，你在帮我照看冉冉一天，我这边…”
我点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活着需要钱吗？”
“不用…”
然后小庄挂了电话。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想象小姜会像父母坦白我们的关系。
有些事情坦白了对彼此都不好。
“哥哥…我渴了…”
冉冉的声音在我的门外响起，我听到小严匆忙离开的脚步声，他去厨房倒水了。
小严在偷听。
我沉默着，最后把烟摁在了床头的烟灰缸里，吐出最后一口烟。
把手机扔在床上，走出去了。
我出去的时候小严正拿着水递给冉冉。
“冉冉…吃水果吗？”我把厨房切好的水果给冉冉递过去了。
小严赶忙抢过来放在桌子上。
递给我一张纸“擦擦手。”
我接过来，没有看小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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