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又是几天之后——

　　粮草和粗心设计的兵器源源不断地送往主战场，古灵国和灰心国在粗心提供的杀伤力更大的护国重械加持下完全能够抵御外敌，何况还有粗心每隔七日的供应，偶尔的袭击也能应对。

　　要说，这仍然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就算有援助又能怎样呢？难道星、阿两国在危难之际能及时出兵吗？有一句话说得好，远水解不了近渴。

　　暗魔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突袭古灵国的计划他从未放下，即便上一次卡佩、罗素失败，负伤而归，这一次也会继续进行这个行动。这一次的人也很多，除了上一次负伤的卡佩、罗素两人，斯图等人全部出动，因为暗魔心里知道，要是此次行动仍然失败，星阿联合大军必然派出大量军队对自己进行剿杀，毕竟古灵国是星阿联合大军的粮兵运输要塞，怎么可能忍受多次遇袭？让卡佩、罗素留着也不过是认为他们只会拖累，影响行动罢了。

　　若是一切尽在掌控便不叫世事无常了。

　　很遗憾，暗魔并不知道曾经那个门派对他早已熟识，到关心接任掌门之位后更是长期研究如何对付他，现在，关心就在联合大军营帐内与宅上卿交谈。

　　“暗魔虽说上次袭击失败，但古灵国始终是饿狼眼中的肥肉，暗魔一定不会放过古灵国，我从门派调些人过来，趁此机会截杀他们，宅上卿意下如何？”关心的手指在沙盘上比画，眉眼间透出无奈。

　　“掌门似乎有所顾虑。”宅上卿看出关心的犹豫，暗魔是门派常年头疼的问题，若非有所顾虑，怎会踌躇不定？

　　“若暗魔吸取教训暂时不再袭击古灵国，那么这番动静势必打草惊蛇，此后再想出其不意便绝非易事。”

　　“此事不足为虑，刚刚传来消息，暗魔已经派出大量人手夜袭古灵国。”宅上卿小抿茶水，垂下眼帘，并未与关心对视，也是不愿交代其中原因。

　　关心并不强求，既已得到确切消息，宅上卿不愿告知消息来源想必也是涉及机密不便告知，有这确切消息便只顾派人前去截杀便可，这可是整个门派忙活了几代掌门的事情，马虎不得，也犹豫不得。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自然，倾尽全部，誓要血染古道！

　　关心趁夜色发布召令，仅仅留下少量人员驻守山门。当天色未亮，前路未明，他们已经潜伏在古道两旁，只待目标出现。

　　一刻钟之后，暗魔已经领着人步入关心的视野，一支袖箭直冲暗魔脖颈而去，却被暗魔挥戟挡下——暗魔毕竟是生死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哪能让一支袖箭就解决了？暗魔伸手示意有埋伏，随即立在原地顺袖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嶙峋的石头。虽说现在“刺客”尚未露面，但并不难猜出来者何人。敢跟自己较劲的，除去现在备战的几个大国，也就剩下那个自以为是的门派了。

　　新一任掌门叫什么来着？“关掌门，”暗魔嗤笑一声，“最近挺闲啊。”

　　关心心中一沉，对暗魔关注已久，知道暗魔并非等闲之辈，很是冷静：“暗魔，你此番行动便是要与多国为敌，冒天下之大不韪。”

　　暗魔嗤笑：“我何时怕过你们所谓的正义？”

　　言罢，暗魔身形如电，一道人影向关心扑去，霎那间，暗魔闪至关心面前，斗篷扬起，长戟刺向关心腹部，但关心侧身躲过，顺势抓住暗魔的长戟，另一只掌砍向暗魔脖颈。若是乘其不备或许有用，只见暗魔一个大转身，还带动长戟横打在关心胸前。

　　这一下打得不轻。

　　关心快速调整，立稳，一把抓住踹过来的腿，用力一拽，暗魔便摔在地上。暗魔脚受制，手上不闲着，抄起长戟对准关心左肩刺去，关心虽有幸躲开，暗魔却也没了限制。

　　此时两人重新回归初始的对峙局面，四目相对，格外讲武德地没喊外援。

　　谁让那群人一个比一个打得欢！

　　暗魔一直在思考，虽说此番行动人数众多，却都是分成好几队从不同的小路赶往这条古道，关心要想及时召集人手在此处堵他，必然得提前知道消息，即便是考虑到星阿联合大军军营距离近些也不会迟太久。这只能说明——他的队伍不干净！

　　此次行动领队的是斯图几人，都是放心的，料想后面那些小卒也不敢私通敌营，一来，这些小卒在行动之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二来，小鱼小虾的，平常也没那个权利私自出山。这样一排除，便也只剩下罗素和卡佩了，动动脚指头也知道是卡佩这个吃里爬外的，定是她提前走漏风声，才让这些自诩公正的东西有机会捡漏。

　　暗魔两名大将均未参与，剩下的小卒又挡不住关心调遣的“精锐”，2个时辰过后，古道的路面紫一块红一块的，残破断裂的刀剑被丢弃，路边的黄菊被一节手臂压弯，本就面临枯萎的花瓣无力落下，遮住一部分下头无名氏不曾闭合的眼睛。可以说，这场战败本就是注定的——不对等的人数，不对等的实力，不对等的属下和不对等的心思。自古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但战胜方上下同心，手底下更是无人泄密，得到消息的关心自然针对性做准备，战胜并不令人意外。

　　斯图的身体变得灰暗，暗魔被关心、贝丝等人围住，放眼望去，只余萧瑟一山。长戟饮了几人的血，暗魔警惕地环视，始终保持自卫姿态，再看一眼身后，除了悬崖倒也有点儿别的东西，站直纵身一跃，反而借下方一棵歪脖树跃上悬崖，还跳出了凑上前来的关心等人，落地瞬间顺手刺穿唯一一个留在原地的，这才满怀不忿迅速赶回。

　　卡佩这份大礼送得他很是“惊喜”。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为什么关心等人如此好心没有追捕他？

　　“剩下的，就不由我们操心了。”关心转身，看着满地尸首，此番激战，他也损失巨大。

　　卡库勒，暗魔居处——

　　暗魔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一脚踹开木门，准备质问卡佩，入眼却是老巢被端了的景象：小心和伽罗站在面前，一个拿剑对准自己胸口，一个手握弓弩蓄势待发，一片血泊中躺着卡佩和罗素，坐在太师椅上的人面生，颊边有三角纹样，蹲在血泊边的少年也没看过，只是大眼睛滴溜溜的，一股子天真气息与满地瘆人模样丝毫不相配。

　　事情得从暗魔策划行动当天晚上说起……

　　“异城新来了个督查使，似乎对安心怀芥蒂？”夜深，暗魔看倦了满是线条的形势图，阖上眼，问罗素。

　　“是，属下最近派人调查了，新派的督查使是断刀流，小皇帝觉得安要谋反，派过来找证据罢了，不足为虑。”

　　暗魔微微睁眼，手还支着头，斜眼看向罗素：“刀疤帝国闹内讧，自顾不暇，星阿联合大军旁观，现下正是出手的绝妙机会。”

　　罗素抬眼与暗魔对视，随即抬头，直起身子转向门口，眼神投向门外，再转头时，只见暗魔满脸不耐烦地盯着他，作揖道：“属下明白。”

　　可巧不巧，罗素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遇见了散步的卡佩，语气中满是不屑：“好兴致，深夜赏月。”

　　“怎么，暗魔大人准备发动总攻？”卡佩虽然对罗素的阴阳怪气不满，却也关心暗魔的下一步。

　　“卡佩，你过分关心了。”瞬间，罗素警戒之心生起。

　　要说卡佩对下一步行动的询问并不算僭越，可偏偏罗素暗魔怀疑她，看她做什么都像有问题，除非卡佩能证明自己不是告密者。

　　罗素和暗魔提防，独独落下心思单纯的斯图，卡佩一问就全盘托出，甚至还安慰卡佩说暗魔大人只是最近太累了，肯定不是有意的。

　　一得到消息，卡佩连夜赶往异城一家小酒馆，见坐在椅子上的大福，拉下黑色斗篷，谨慎地扫视四周，确认周围没人才告诉大福关于暗魔的计划。看似刀疤帝国与暗魔袭击星阿联合大军后背营地这件事无关，其实不然，这决定了安接下来会跟谁打，这次安决定旁观、一起偷袭或是趁机扫清暗魔势力都与卡佩无关，她的目的即将达到，暗魔如何，安如何，宅上卿又如何，她都不关心。

　　“我要的东西呢？”大福从袖口抽出一张图纸，标注着伊万的葬身地点——这就是安与卡佩的合作筹码，卡佩提供消息，安告诉她伊万的葬身之地。

　　二人就此分别，丝毫没有注意到斟酒的小二望着两人分别的方向出神，忘了领走桌上的铜钱。

　　——

　　“伽罗将军，我的诚意已经摆在这，我想这个条件应当相当诱人才对。”断刀流坐在酒馆中央，二十来人持刀把伽罗六人围在一起，除了剑已出鞘护在小心身前的伽罗和面露不悦的小心，另外四个戴面具的都不认识。

　　原本断刀流约的宅上卿，来的却是几个毛头小子——哪能敌人说约就来？自然是几个能脱身的去。

　　“我们怎知你说的真话假话。”伽罗的剑锋对准断刀流，与小心并肩而站，背后放心地交给几大暗卫。

　　断刀流捏碎杯子，清冽的酒水洒得满手都是。得到消息能给他们说就已是仁至义尽，还整天疑神疑鬼的，断刀流很不满，但他急需星阿联合大军的外援，搞垮安才是他的目的，深呼吸几口气，容忍几个小辈对自己做出如此“不敬”。

　　“你的条件。”

　　“安。”

　　伽罗细细思索，虽说断刀流的目的也是安，但这事疑点重重，就卡佩为什么会把消息告诉他就让人难以置信，还需要让宅上卿定夺：“明天，这里见。”

　　周全起见，小心让古人与反叛即刻返回营地，把消息放出去，剩下人则前往卡库勒暗魔居处，若消息为真，端了暗魔老巢，若消息为假，几个人也能全身而退。

　　谁料一行人匆匆赶往卡库勒，竟只剩卡佩、罗素两人，看来消息为真。

　　卡佩罗素两人本就负伤，此番更不是几人的对手，邪恶全程不理不睬，跟在天真身后在暗魔的居处四处探查，偶尔腾出眼去看看老大打得怎么样，随即低下头继续跟着天真。

　　待天真记下全部细节时，小心那边也已结束，卡佩与罗素双双倒下，邪恶也倦了，正准备离开：“有人！”立即抽出腰间的刀，挡在天真前方，伽罗与小心站在门后，警惕地盯着门外黑影靠近。

　　是暗魔。

　　只有暗魔。

　　“没想卡佩背叛我，倒给你们做了嫁衣。”暗魔站在门外，远远往里瞟一眼，随即一声嗤笑。

　　小心一向擅长乘其不备，言语间已经俯身闪身至暗魔身后，握住刀横斩腰部，余光中暗魔的长戟狠力打来，咬牙沉腰躲避，用手掌撑了下地，翻转两圈刚直起身子暗魔的脚就闯入视野，小心躲避不及，双刀交叉承力，在地面蹭出一道痕迹。暗魔前脚刚踹小心，后脚伽罗跃起，挥剑而下，在暗魔的背后留下长长的一道伤，只是空中难以防守，不留心被长戟刺破左肩。

　　小心扶起伽罗，眼神关切，伽罗轻轻覆上小心的手，点头，两人心领神会，齐齐冲向眼中杀意难掩的暗魔。小心攻其后，乘其不备，横刀扫腿；伽罗攻其前，剑戟相对。暗魔刚甩开伽罗就得对付小心，地面还没站热乎，就见小心扫腿，刚跃至空中，就被伽罗一剑刺进手臂。暗魔踉跄几步，肘击身后小心，力度不小，随即一脚踹向伽罗，勉强从被动的局面脱离。

　　暗魔刚转身，就见伽罗又冲杀过来，淡蓝的花纹在暗魔身前挥舞，暗魔连连后退，横戟硬撼伽罗的剑，长戟与剑相交发出金属碰撞的尖锐声音，火花四溅。为躲避小心的刀势，暗魔另一只手强行扭动，肩头伤口撕裂，血液喷溅。

　　伽罗知道暗魔已是强弩之末，攻势有如破竹之势。

　　却见暗魔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后空翻抽出长戟，以一记雷霆之势向伽罗攻来。伽罗震惊之余迅速反应过来，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阻挡暗魔的攻击。

　　但暗魔的力量似乎源源不断，伽罗的攻击被轻易地挡下，暗魔的长戟瞬间抵住了伽罗的喉咙。

　　伽罗眼明手快，将剑柄一压，恰好抵在暗魔手腕，随即单膝着地后翻躲过暗魔身后刺过来的长戟，一剑顺势下划，侧身到暗魔旁，将夺来的长戟扔至远处。

　　暗魔丝毫没有留意到，小心闪到身后的一刹那挥剑横斩腰部，身子刚侧过去，伽罗已经把剑架在暗魔的脖颈上。

　　伽罗气喘吁吁，方才连番拼杀，额前的黑发扬起几缕，狼狈而不失英姿。

　　这场混战尚未结束。

　　伽罗当即变换方向，停下前冲之势倒退回来，与小心两人同时转身闪避。伽罗手中长剑一挑，挑起暗魔前胸的一块血肉，暗魔吃痛，收回长戟后退几步，随后长戟脱手而出，往伽罗身上掷去。伽罗侧身闪避，小心替上伽罗的位置，一刀横斩暗魔手臂——长戟速度不减，直直朝着小心刺来。

　　小心立即沉腰，收刀横扫，暗魔为躲避，后退几步撞在墙面上，暗魔半个身子镶嵌在墙壁中。轰鸣声中，尘埃四起，等灰尘散去露出暗魔的身影，手臂已被折断。暗魔从墙壁中出来，跪在地上抹去嘴角血迹，起身：“小看你们了。”

　　气氛有些紧张——却不见伽罗回应。暗魔咬紧牙关，一个箭步冲到伽罗面前，一拳将其轰到墙壁上。

　　得速战速决。

　　“没事吧？”

　　伽罗吃力地摇摇头示意没事。随后拾起脚边的剑，直直朝着暗魔奔来。暗魔正要躲避却被闪过的小心架住手臂生生挨了一剑，面色因痛楚变得狰狞。暗魔忍痛反攻，长戟在周身挥舞，将伽罗与小心逼至角落，猛然掷出，直冲伽罗，伽罗勉力躲避，小心一刀砍向长戟使之偏离方向，伽罗顺势闪出，长戟蹭过鼻尖没入墙壁。

　　伽罗小心齐齐后退，暗魔双眸猩红，迎着两人冲过去。

　　暗魔的攻势十分凌厉，左右闪身破坏对方配合，不过数次交手，暗魔的肩头与后脖颈分别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液很快流出，而伽罗和小心不过皮肉轻伤。暗魔恍若未觉，与伽罗再次缠打在一起。关键之时，小心从伽罗身后闪出，接过伽罗的剑，一剑穿透暗魔的胸膛。

　　暗魔愣住，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刃，不敢置信，缓缓跪倒。

　　小心将剑递回去，拿出常备的药丸，让伽罗吃一颗，这才穿过满地狼藉的院子，向门外走去。邪恶看一眼两人的背影，收好刀，揉揉天真的脑袋，面色平静：“走吧，回家。”

　　“老大这次没受伤吧？”天真看一眼断壁残垣边的景象，抬头，询问道。

　　“没有。”邪恶牵起天真的手，带着蹦蹦跳跳的天真一同走进夕阳。

　　这次，伽罗就勉强合格吧。

　　伽罗的停顿给暗魔带来了契机，仅仅一个转身便让架在脖颈上的剑离开，夺回长戟向伽罗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