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忘了自己杀死的第一个生命的结果,但它毫无意外是死了的。记忆断层是一个人无法摆脱的,直至死去,痛苦难以遗忘,可我遗忘的,则恰恰是自己口中的痛苦。
“这是一个看似身为无知者中一员的自述——曾经,一个弱小的生命降生了,所有的一切都希望他尽快死去,可他活了下来,他孤独,因为自己的怪异而没有什么朋友,注意【什么】,而不是【任何】。”
“以至于此,在这种感受之中,他很能看到一些东西,那些抓住人性、心灵、与周边事物本质的东西——”
听到这,安哲不受控制地看向眼前的人,那股慌乱,眨眼间化作平和。
“还要继续吗?” 我笑着问。
安哲动了动喉咙,他在我面前露出了第三次诧异的表情,随后……他缓缓点头。
“他很快乐,并开始享受归属的感觉,这种顺从,又不像是自我的感觉,他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而其中所有痛苦,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忘了?”安哲问。
“是的,忘了,最关键的部分。”我点头,又改抓起了头发。“拥有可笑的、那绝对的可能的话,就没有人会注重这可有可无的细节,你说是吧。”
“你不是罪犯?”
“怎么可能不是。”我仰头舒了口气,“住处右边的道路上有一个监控,在家人遇害前只有我一人进出。死者全在就餐时身亡,只有我一人,刀上也是我的指纹,窗户与边缘的位置在前夜就被我洒下面粉,你们一定也已经查过了没有人从那里走过。”
安哲学着我的样子,重复了一遍我说话,见我正注视着他,“你也这么奇怪的吗,以为仿照我的行为就能间接推理出我的思想了吗?”
安哲:“你明白你做的事情无从下手的吧。”
我:“所以呢。”
安哲看了我一眼,眼里什么也没有,“暂且就此结束。”
像是想到了什么,安哲起身离开,他走出房门,来到大门跟前,随后靠着棵几十年没有消逝的树在想,半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有时间的话,明天上午七点来一趟,有个病人,你会感兴趣的。”
时间清闲下来,他才听到街道上各种声音在响,但他没去想这些声音的来源,因为没有意义,且没有任何作用。
安哲突然想起了还留在审讯室里的任离,奇怪,他怎么会忘的。
就这么想了下,他又原路返了回去,坐在以往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人,没什么动静。
“你喜欢分析。”我与他对视,开口说。
“是啊,喜欢分析。”安哲叹了口气,“监控中显示你离家与回到家相隔十分钟,也就是在六点十分开始,直到六点二十分。”
“法医查出的尸体死亡时间是在六点五十至七点四十之间,你很不一样,在这期间是可以处理掉他们的,可你却没有。”
“直到两点十六分自首,这中间的几个小时,你只能是在思考,最后却选择了这种选择,放在一个正常人的身上,逃跑与自首的最终结局只有死亡,或许还不够。”
“对于这种情况……前者活得会更久些,你不会不清楚。”
安哲低头,一字一顿道:“除非你有把握自己不会死,你思考的就是这个。”
“所以呢。”我笑着说:“在你的手里,我只有两个选择,活着……或者是死亡。”
“你会给我哪一个?”
“活着。”安哲没有犹豫,他指了指自己的头脑,说道:“作为一个警察,我需要真相,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需要了解真相的原因。”
“你死不了……任离。”
安哲掏出在尸体桌下找到的病例单,他将这个有些褶皱的纸张摊平,眼中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我,“你患有精神病史,你根本就死不了……”
“你是个怪物,跟我一样。”
“不,我只在乎真相。”
我抿了抿嘴,没有再谈这个,“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几乎顺口就说出了,“就眼前看到的这样。”
“只是这样啊。”我的身体向后仰去,随后抬头看着天花板的位置,“一百个人的眼中便有一百个他们自我认知中的世界。”
“但其中大多数人眼中的世界几乎相差无几,只有那么极少数的与众不同,我向往并乐于探寻这其中的不同”
我的视线回移,与安哲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就是我的动机。”
【第七,如此这样,你又能相信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