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谈话

日本人愈发猖狂了。

日本人在城门外设置关卡，来去之人都要接受检验，城中日本人见多，有些盘口遭到毁灭性破坏，生意人的铺子更是被洗劫一空。

霍家停止了为日本商会供应任何货物，九爷也断了日商品的进入。

她的理由非常简单，你抢了我铺子，我没有东西可给你供。

然而，日本人无耻到了一定地步，居然以锁断长沙城的粮食为借口，要挟张大佛爷，让霍解两家持续运货。

他们两家不供货，长沙城里其他的生意也不会向日本人供货，霍解两家就是风向标，风向标倒向日本那方面，影响必定极其恶劣。

倘若这次让他们拿住了，那这长沙城还岂不是小日本鬼子说了算！

况且，舆论是力量很大，倘若霍解两家一家运了货，那么必然会被推向风口浪尖。

官绅豪强们倒没什么影响，只是长沙城内物价飞涨，甚至有的地方五斤肉卖出了一块大洋的高价，穷死饿死的底层人不在少数。

霍家府中还周转的过来，为了族人的银钱生活，家主亲自带队开了三四个斗，到是能撑上一阵子了。

佛爷在和日本人谈判，霍解两家在待命，两家都极其不愿意供货，可倘若九门之首施压，也毫无办法。

形势很严峻，附属的小家族都眼巴眼望的盯着他们两家，尤其是下三门为首的白沙井霍家。

佛爷背着的压力很大，她霍锦惜背着的更大。

她们要是供了货，那长沙百姓骂的可不是张大佛爷，而是白沙井霍家家主霍锦惜。

齐八爷“呀？我说，您二位还有心思下棋呢？”

齐八爷“三娘，九爷，长沙城都要乱套了，饿死的人都能堆成山了。”

霍锦惜停下落子，抿了口茶，微带不悦。

霍锦惜“八爷，您这是替佛爷给我们俩当说客来了？”

齐八爷“唉，三……”

霍锦惜“八爷，这么着吧，我不为难您，您回去这么跟佛爷说。”

霍锦惜“要么，等着总部调粮食，要么，就一枪毙了我霍三娘。”

霍锦惜“我三娘就是死，也不给日本人供货！”

她打断齐铁嘴接下来的絮叨，强硬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算是死，也绝对不做卖国贼。

齐八爷“九爷，您劝劝？这……”

解九爷“八爷，没什么好说的，这亲日的名声，我解九可担不起。”

齐八爷“哎呦，你们二位，说一不二我是知道，可总得想个法子，救救这长沙城的老百姓啊？”

霍锦惜“八爷，你可知道，我们不供货，为的，也是长沙百姓。”

霍锦惜“这次，供了货，且不说我们被日本人拿了软，就论这长沙城里的物价调控，可就归了日本人了。”

解九爷“到时候，他们想把粮食卖多高价钱，就卖多高，饿死穷死的人，更多。”

霍锦惜“这件事我们已经表态，咱谁也别给谁难上加难，到时候恼了，场面不好看。”

齐八爷“那我就传个话，明日，梨园，和日本人谈判，你俩，都得去昂。”

八爷有些垂头丧气的走了，显然被两人怼的堵得慌。

齐铁嘴就知道这次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劝的动的，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索性走时也没有多少失望。

送他出去，回来九爷闷声喝了半盏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解九爷“唉，你我，又何尝不是两面为难啊？”

一面是长沙百姓的命，一面是长沙城的命，自古忠孝两难全。

霍锦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霍锦惜“我们供货有错，不供货也有错。”

霍锦惜“索性不如不供，还免得落个卖国贼的名声。”

解九爷“苦了长沙百姓了，怎样，都逃不过命运。”

霍锦惜“即便你我联系了四川那边，可是粮食送来最少也要半个月，哪怕我们分文不取，按当地的价格，底层百姓也买不起。”

霍锦惜“现在，一块大洋，能买十斤米，便是最好的价格了。”

解九爷“远水解不了近渴，撑过了这次，下一次呢？”

霍锦惜“先不说这了，九爷想想办法吧，我看他张启山，够呛撑得住。”

霍锦惜“三番五次的派人来游说，虽说只是给日本人做做面子，可这也太频繁了吧？”

解九爷“日本人压他压的紧，佛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后面的结果，还要看明日的鸿门宴。”

霍锦惜“鸿门宴？罢了，我都想称病推了……”

解九爷“哎，梨园二爷开嗓，不看白不看。”

霍锦惜“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戏？跟日本人应声周璇，还不如跟你下棋呢。”

解九爷“嘶？跟我下棋这么为难你？”

九爷笑里藏刀，略带威胁的看着她。

她看着这个假装笑面虎的人，想装作害怕，却没忍住，笑了场。

霍锦惜“你什么棋艺自己心里不清楚，每次跟你下棋，我都被杀的片甲不留。”

霍锦惜“我严重怀疑你是闲了，跑过来虐我这个臭棋篓子。”

解九爷“棋场无情面，再说了，你当着我面说我坏话，不怕我恼了？”

霍锦惜“九爷心胸大度，又怎会与我这小女子计较？”

她轻笑，虽说赔罪之话，一双狐狸眼却挑衅的看着九爷。

解九爷“三娘貌似对小女子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解九爷“人家小女子小家碧玉，你这呢？”

霍锦惜“他们称呼我这叫，蛇蝎美人。”

解九爷“蛇蝎不蛇蝎不知道，美人倒是担得起。”

霍锦惜“九爷这嘴甜的，赶上齐恒了，解家人要都像你这样嘴甜还怕讨不到媳妇？”

霍锦惜“那我也该回赠九爷一句。”

霍锦惜看了看他的金丝框眼镜，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最符合他的名词。

霍锦惜“怎么形容呢？嗯——斯文败类吗？”

表面上知书达礼，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大智近妖，算计死人。

解九爷“嗯，斯文败类就斯文败类吧，好歹还有个斯文不是？”

解九爷“八爷嘴那么甜，不还是单身吗？”

霍锦惜“八爷那叫清修，说的跟你讨到了夫人一样。”

解九爷“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单身？”

霍锦惜“九爷也不看看这长沙城追我的男子有多少，围起来都能排到洞庭湖去。”

解九爷“这么多你还单着，可见你挑的多严。”

霍锦惜“也不是挑的严，只是没什么心思罢了，我这辈子啊，守着护着霍家，像上一任家主那般。”

解九爷“因为二爷吗？”

他有些试探的问，对方依然明了他的意思，只当做他是八卦罢了，没什么故意。

霍锦惜垂了垂眸子，毫不在意的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霍锦惜“执念罢了，终是要放下，山河将破，哪来那么多别的心思？”

解九爷“看来，巾帼不让须眉才最适合你。”

两人无言，焚香炉里燃起的烟伴随着一下下的落子声音，棋场上也只剩下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