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同睡

李薇虽说是她不习惯与人同睡，其实尹峥，也是不太习惯的，他早前便有难眠的病疾，看过大夫，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也从没见效果。

等他们二人一齐躺在床上，尹峥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他翻一个身，缩在角落，李薇撑起身子，“别睡得太边缘了，免得盖不到被子。”

尹峥“嗯”了一声，小心挪了挪。

李薇将被子往他那边扯了扯，往上拉盖住他肩颈，掖了掖被角，“注意着点。”

“嗯。”

他闭着眼睛装睡，可其实鼻尖还萦绕着那一股飘渺的香气，很好闻。

李薇这天应付了许多人，新川主、拜宗祠、接嫁，她累极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尹峥确认她睡熟了，这才睁开眼侧过身，放松了下来。她睡着的面容极为平和，脸颊皮肤细腻，洗去了白日里的妆容，褪去了红色艳丽的喜服，睡在他身旁，不知道怎的，尹峥总觉得安心。

他没看一会儿，竟也觉得疲累了。

他好似做了一个极为温暖的美梦。在冰天雪地里，漫天的大雪带着温度，风是温和吹起衣角，水融化成了那一碗汤，暖融融的灌进胃里。

他的梦境，大多时候都极为晦暗冰冷，是墨色暗沉的天空，追赶着他的无数植物根须，遮天蔽日的怪异藤树，还有世人丑恶的、令人作呕的鬼脸，成了他经年都摆脱不掉的噩梦。

他便沉溺在了这个难得美妙的梦里。

长久的不愿醒来。

而李薇睡得正好时，怀里来了个冰冷冷的美人，被人揽住了腰。

她睁开眼，本是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霁川，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已经来新川了。

大抵是因为冷，察觉到她这个暖源，尹峥钻进她怀抱，蜷缩在她怀里。她低头，恰好见到尹峥平静温和的脸。他长发披散，柔顺地蹭过她的手背，或许是因为她在一旁，他好像睡得不太安稳，睫毛微微颤动。

但又好像是做了一个好梦，嘴角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她一动，尹峥便会不安稳地皱一皱眉。

僵持许久，李薇最后妥协。

爱抱着就抱着吧。

手臂垫在尹峥颈后，将被角更严实的在周围压了压，免得透风或者是脊背没有顾着着凉。

等一切都好了，李薇才环着尹峥，沉沉睡去。

尹峥被规矩养得严，五更便按时醒了。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是被人圈住的，等意识回笼，他才察觉到他和李薇过于亲昵了。他枕在她手臂上，头靠着她肩膀，是一个极为依赖的姿势。

他一动，李薇也动了动，没醒，却是条件反射性地给他掖被子，又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睡吧。”

……没事什么？

尹峥也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这一晚李薇将他照顾得极好，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在爱里长大的孩子都这般会照顾人，他也不知道李薇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但他居然，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

冬日这样冷，他从前都还是按时晨醒，但今天他却不想起身。

……他只是不想吵到她。

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于是等李薇也醒来，天色已经微微亮明了。

怀里的尹峥蹭了蹭她的肩。

“……醒了？”

她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和沙哑，隐隐的，仔细一听还有几分宠溺。

尹峥则是夹杂着几分餍足。

“醒了。”

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此时他们的姿势多么暧昧又多么亲近。

等回过神，尹峥退开，李薇也随意收回手。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怕尹峥胡想，“不碍事。天冷了，是正常的。少主不要介意。”

尹峥缓慢应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