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堂。
一个名字俗气，装潢却高雅的地方，也是上海租界内有名的风月场所。
但是它出名，却不止是因为其中那些或乖巧，或妩媚，或清雅，或灵动的各色女妓。还因为，它的主管，凤姑娘。
要说起这凤姑娘那可是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说完，只知道她手眼通天，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一般人都不敢开罪于她。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沉了黄浦江。
可不要觉得危言耸听，曾经就有一个不知事的愣头青，来了长三堂，却没有好好遵守里头的规矩，把其中的一个姑娘折磨的够呛。这不，没两天，就在江水的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肿胀，完全没点子人样了。
自那以后，凡是来长三堂的客人就学着掂量点了。
长三堂共有七层楼，六楼以下，那是有钱便可以进去，只七楼，却是凤姑娘的自留地，轻易不许外人踏入的。
胭脂是长三堂的老人了，她十来岁便被亲生哥哥卖进了这个泥潭，如今一晃就是近三十年。
她容色渐消，一年也接不到几个客人了，本以为，为来就这么卑微的活着了，可她运气好，碰上了凤姑娘整顿了长三堂，从此之后，她就成了凤姑娘身边最得力的管事了。
胭脂拾级而上，她的脸上带着快活的笑容，身子窈窕柔婉，路过的男人都看直了眼。
胭脂也不在意，一路往七楼去。
咚，咚—
胭脂敲了敲门。
梁萃进来吧。
胭脂这才推门进去了。
宽敞的房间内，装修的很是精巧，大理石的地板上，铺着酒红色的天鹅绒地毯，直延伸到桌边的灯台。灯台也是舶来品，散发着一股子金钱的清香。在边上，就是一张躺椅了。
梁萃慵懒的躺在躺椅上，她的眼睛半阖着，似乎在聆听留声机内美妙的音乐。她穿一身绯色旗袍，胸口处有精美的缠枝花卉绣片，衬得整个人典雅而高贵。但当她凤眸轻扫过来时，又让人心头一紧。
梁萃胭脂，怎么了？
胭脂姑娘，乔探长来了。
梁萃乔探长，哪个乔探长？
梁萃不由有些迷糊。租借巡捕房还有一位姓乔的探长吗？这些日子她忙着处理华界的事，倒对租借有些忽视了。
胭脂低垂了头，她的声音也放低了些。
胭脂是乔楚生，乔探长。
乔楚生？
梁萃倏地坐直了身体，她的眼睛瞪大了。
梁萃乔楚生什么时候成了探长了，是我疯了，还是白老大疯了。
胭脂姑娘说笑了，姑娘英明神武，自然是不会疯的，至于这白老大…乔探长在租借貌似干的还不错，一连两个案子，破的很是干脆利落。
胭脂有着一把好嗓子，一长串的话，在她口中说来就是比旁人说的要动听。
梁萃眼中有流光闪过，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梁萃既然有贵客临门，我自然要去会会的。
胭脂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她躬身往边上让了一让，给梁萃腾出来个位置。
梁萃就扶了胭脂的手站起来，她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迈着袅娜的步子，往下面去了。
长三堂的二楼，设有几个隐蔽的厢房，正适合喜欢遮掩的客人。
柳还就带着乔楚生与路垚去了那里。
柳还今年三十好几了，可容色不减当年，她娇笑着为他们上了茶。
“两位爷，可是有什么想问的？”说着，她还抛了个媚眼过去。
路垚看了眼懒散倚靠在门边的乔楚生，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路垚你有没有听说过十年前王一刀杀人的案子？
柳还很是诧异。来这长三堂的，有寻欢作乐的，有朋友相请不得不来的，可她还没碰到过找人问案件的，问得还是那么一个敏感的案子。
柳还眼珠子转了转，她脸上的媚色弱了几分，但声音还是娇娇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呢。”
路垚皱眉，直觉面前的女人在撒谎。
路垚你再好好想想，十年前的案子很轰动的，你应该听说过。
柳还还是摇头。她笑看着路垚，心中却想，这哪来的愣头青。
这时路垚已经有些急了，他可是在乔楚生面前吹过大牛，如今可不能丢脸。
路垚行，你要在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把你抓回去严审。
柳还差点没被气笑了。她将披肩提起来了些，又偷眼看了看乔楚生，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想开口反驳。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梁萃在客人面前可不能这么失礼，路先生想知道什么，你直说便是。
这声音轻柔的像是三月的烟雨，直往人心里头钻。乔楚生一下就站直了，目光也如电一般射了过去。
路垚也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娉婷袅娜的走了进来，一瞬间满室生辉。
路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不是没见过美人，西洋的，中式的，老派的，新潮的，形形色色，他也见的不少了，可从没有一个美的如此出类拔萃，耀眼夺目。
“姑娘。”柳还站了起来，恭顺的立在了一边，脸上的魅惑彻底消失了，此时她又成了最乖巧的那个。
路垚看得惊奇。
梁萃摆了摆手。
梁萃你先出去吧，我也跟这两位先生好好聊聊。
柳还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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