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修）

马车自咸阳城徐徐驶离，车内，扶熙、扶苏及蓝湛三人并肩而坐。扶熙忽地开口问道：“大哥，你觉得父皇与淳于越大人之间，谁对你更为关切呢？”此言一出，扶苏面色微变，语带责备：“小弟怎可提出如此问题？父皇乃万民之主，淳于越大人亦是我等尊长，这般背后评议实属不妥。”

扶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看来在大哥心中，淳于越大人之于你，更胜父皇一筹。小弟深感父皇之不公。”蓝湛闻此，缓声插言：“扶熙，此事不可归咎于扶苏公子，淳于越大人断不会让他知晓其真实意图。”

扶熙接话道：“诚然，淳于越大人只教授大哥利于儒家的学问，却未曾教诲大哥人心皆有私欲之理。”扶苏闻此，眉头紧锁：“扶熙、蓝湛，尔等怎能对淳于越大人妄加非议？无论何时，他都是父皇赐予我的恩师。”

“原来大哥早已知晓淳于越大人乃父皇钦点的师傅。”扶熙略显惊讶。扶苏正色回应：“我自始至终铭记于心。”

“真的吗？”扶熙侧首看向蓝湛，蓝湛轻轻摇头：“在下亦未察觉。”扶熙转头对扶苏言道：“大哥，连蓝湛都未曾看出，他素来直言不讳，从不撒谎。”

扶苏面露困惑：“我始终敬重淳于越大人如师如父，何以你们会有此言？”扶熙语重心长：“正因大哥过于尊崇淳于越大人，近来竟对他信任度超过了父皇。”

扶苏听罢，神情迷茫：“果真如此？”蓝湛与扶熙异口同声应道：“确然如此。”

“大哥须知，淳于越大人虽为父皇所赐之师，但并非你真正的授业恩师。”扶熙提醒道，“你当尊他为师，而非视其如父皇般顶礼膜拜。”

扶苏不解：“为何不能？淳于越大人确为我师。”扶熙与蓝湛相视一眼，蓝湛解释道：“公子须知，‘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凡传授你知识者，皆可称为老师；而师傅，则需行拜师之礼，正式收你为徒。”

扶熙接口道：“淳于越大人虽因父皇之命教你儒学，却未能尽到为师之责。他仅履行了教授儒学之命，未曾教导你其他关乎治国之道，甚至在儒学教学中夹杂私心。”

扶苏疑惑更甚：“真有此事？”扶熙肯定道：“千真万确。淳于越大人可曾向你揭示儒学中不利于大秦统治之处？可曾剖析帝国与六国余孽贵族的真实关系？可曾告知父皇为何指定他为你的老师？这些，你可曾了解？”

扶苏答道：“父皇令淳于越大人教我儒学，意在汲取其中有益于帝国之处，何须探究其余？”扶熙反驳：“儒学之学，既要明其利，亦要知其弊，方能在运用时得心应手。父皇之所以选淳于越大人教导你，实欲使儒家思想为你所用，而非让你受其束缚。”

扶苏听罢，面露愠色：“扶熙，岂能说我已被儒家之人操控？”扶熙正色道：“难道不是吗？你如今所行之事，是否多符合儒家期待，而非遵循父皇之愿，乃至与其背道而驰？”

扶苏眉头紧锁，目光在扶熙与蓝湛之间游移。蓝湛语气温和：“公子，父皇对你的期望甚高，盼你成为帝国合格的继承人。”

扶苏惊愕不已：“父皇怎会有此意？”扶熙坦然道：“为何不会有？在父皇心中，你一直是最佳储君人选。你今日之疑虑，恰是儒家所乐见，他们欲使你与父皇生隙。”

扶苏喃喃自语：“父皇果真如此认为？”扶熙坚定回答：“自然如此。于父皇而言，你是他最出色的儿子。然而，于你心中，父皇是否仍是你敬爱的父亲？”

扶熙犀利发问：“大哥是否已被儒家‘君为君，臣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训诫所蒙蔽？”扶苏顺口回道：“理应如此。父皇为君，我为臣，自当遵从。”

扶熙语重心长：“大哥，你要明白，父皇首先是你父亲，其次才是君王；而你，首先是父皇之子，其次才是臣子。父皇或许会对臣子下达生死之令，但他绝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存此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