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绑架事件

“哦，他是我父亲，他在这里。”王云指向踌躇着的父亲。他疑惑父亲为何见到客人不热情地打招呼，而是如雕像般纹丝不动，嘴唇微张，眼中还带着诧异。女孩露出一个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迷人且亲切的微笑，用带有笑意的语气向王琛问好：“您好，王先生，我叫夏丽，您的朋友夏睿宸的女儿。父亲托我给您送一封信。”说着，夏丽自口袋中掏出一封平整无比且毫无皱纹的信封，欲递给王琛，但王琛迟疑着未伸手，夏丽只得将信封置于柜台上，将手举至太阳穴处做出敬礼的姿势，并将手缓缓挥动，做出挥手道别的姿势，再匀速走出去，就连每次拐弯亦是直角。王云注视着看着信封出神的父亲，吐露出内心的疑惑：“爸，你为什么一直在迟疑？”王琛让王云先坐下，再凑近王云的耳朵压低音量：“夏睿宸那老家伙单身多年，哪来的女儿？看她僵硬的姿势和言行吧，一看就不是真人，而是NPC或者机器人之类的。而且夏睿宸那家伙给我寄信，动机不纯啊！说不定是‘犯罪预告书’之类的。”“可是不打开怎么知道？”王云不满于父亲的谨小慎微。王琛拿起信封，于灯光下左右晃动，确认无要在灯光下方能显现的文字后，再于信封上洒水，却仍无字显现。王琛哆哆嗦嗦拆开信封，几张十分普通的信纸抖落。父子两人开始细细阅读，读完却是满眼愤懑，满口咒骂，满脸疑惑。“夏睿宸这家伙会改邪归正？我才不信！他会后悔吗？这个家伙！想跟我做朋友？改了你邪恶的本性你才配！”王琛的唾沫星子溅得满信纸皆是，甚至已经溅到王云的脸上。王云无奈，只得拿衣袖将其擦干。的确，王云亦意识到，夏睿宸于自己面前那副喜欢孩子的好叔叔形象完全是伪善，所以他理解自己的父亲。

此时的安定已经寂寥无比，三分之二的人皆回到县城、小镇或农村与家人欢聚一堂，共度新年，因为离大年三十已仅有不到一个礼拜。有人处皆满是节日气氛，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喜庆春联处处皆是，烟花爆竹声声响亮，关于春节的一切皆使人忘却恐怖事件的发生，安定还是以前的安定，还是如此的安定。连续高负荷工作几日的裴天择并不打算过春节，但顶不住家人的强烈谴责，他还是准备简单走个流程。奇迹的是，他魔怔的状态与身心的疲惫于购买年货与大扫除的过程中竟烟消云散，似乎从未存在过。“我就说你应该换点工作做——如果你闲不下来的话。还有，我真心建议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依我看，你完全可以不用写自传。”柯雪佳向裴天择提出自以为良心的建议。裴天择知晓柯雪佳是真心对自己好，所以尽量与其好好沟通。苦难与岁月已将那个暴躁易怒的少年改造为阴沉忧郁的青年。他苦笑一声，镜片后透出无尽的悲凉与辛酸：“如果我不忙的话，我的大脑就会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让我痛苦无比。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建议。真的。”自从结婚后，他们的距离似乎更加遥远，触不可及。两人皆渴望温情与爱，但生活总是为琐碎之事所变得平淡。物极必反，两人的距离越近，吵架等爆发的频率越高，如林黛玉与贾宝玉。现在这种距离对于缺爱的小天来说或许有些远，但太近的距离对于他来说有些令人窒息，喘不过气。较远的距离反而让他感到较为自在。结婚那天，他感到有些后悔，毕竟外界对柯雪佳的评价离不开“泼妇”一中心词，但好在柯雪佳对他十分好，还在努力弥补他童年的缺憾。他对妻子心存感激，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愧对她。

那个冬天，安定市极为寒冷，亦是裴天择来到安定的第一个冬天。天色晦暗，四周依稀可见亮光，街道无比寂寥，仅有的行人亦行色匆匆，无一不欲逃离这片荒芜。这位有志青年来此创业，经历不知多少次失败后用掉所有继续，流落街头。现在惟一的希望便是前面的“安定餐馆”，但当他推开门时，此处早已人满为患，他不得不与人拼桌。踌躇再三，他选择坐在一位年轻女士的对面。年轻女士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嘴角含笑却具有不怒而威的气质，身着四五十年代常见的衣服。她手中拿着的报纸报道的事情皆是国际与国内时事。“您好，同志。”女人率先向他问好。相比之下，他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哦，您好，您贵姓？”“柯，木字旁右边一个可能的可。”女人解释，神情从容，“柯雪佳。”二人相谈甚欢。柯雪佳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很愿意倾听裴天择关于他来安定如何努力创业又如何屡次失败的长篇大论，并适当给予鼓励与安慰，使本来对人十分谨慎戒备的裴天择逐渐对其放下防备，以至于后来对其推心置腹。女人了解他的情况后，便善良地提出暂时收留他的建议，裴天择思虑片刻，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询问了柯雪佳关于房内有无除她外其他人居住的情况后，得到房间里还住着柯雪佳的小弟弟柯潇然的答案。随柯雪佳穿过寒风，循着灯光，往那栋普通的居民楼走时，裴天择还在迟疑。还在后悔，为什么自己轻易答应如此一个外表美艳的女人。——他阅读过的书皆告诉他，外表美艳的女人皆不是好人，肯定另有所图或者在酝酿一场阴谋。但他是错的。女人不仅为他提供暂时歇脚之处，亦为他提供生活必须的食物、药品之类。柯雪佳甚至推荐他去做安定市内玩具店的杂工，工资不菲且比较轻松，虽然此工作于他所言十分大材小用，但可以安身，他便十分满足。后来柯雪佳知晓他悲惨的经历后，决心弥补他童年的缺憾。二人就此产生感情，最终步入婚姻殿堂，就如此平淡。他有时候会隐隐觉得自己对柯雪佳的爱是一种欣赏，一种感激，但他可以知晓自己爱柯雪佳。

走出玩具店的门后，夏丽并未走远，而是继续用摄像头双眼观察着王琛的反映。王琛并未察觉到夏丽的存在。夏丽将此段反应录下，并折返回家中，告诉父亲王琛的反应。“不相信我？”夏睿宸若有所思，“那就把他拿来，让他相信我！”夏丽此时却开始怀疑自己：“爸爸，我可以吗？我可能拖不动他……”“别废话，赶紧想对策，你可以！”夏睿宸稍显急躁，不达目的不罢休。夏丽只会执行指令，没有情感，只有走进自己的房间，坐于床上苦思冥想。在夏丽的系统启动前，夏睿宸已为她“投喂”大量的资料。所以她有足够的智慧，足以于一刻钟内想出对策。半晌，夏丽将计划告诉父亲并开始着手准备。夏睿宸再一次对自己的造物心生满意与自豪。果然是我制作的人工智能，学习资料对于她来说十分有用，夏睿宸沾沾自喜，那么就让她自己来吧，我只要准备好如何改造那家伙的计划即可。哦——不是不用太多改造吗，首先，人之初性本恶，其次，王琛这家伙有人格分裂症，只要让他的副人格醒过来即可，他的副人格可比我可怕千百倍，夏睿宸茅塞顿开。我相信丽丽会想出让王琛的第二人格醒来的办法，比如找来王轲宇，夏睿宸显然对这次计划充满信心。

夜幕降临。安定的夜格外寂寥，尤其冬夜。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一路直线向前的夏丽。夜空完全漆黑一片，似笼罩于鸟笼上的布，一盖住便让安定这个鸟笼变成压抑绝望的阈限空间，熟悉而陌生，清晰而模糊，让人感到窒息与隐隐的恐慌。但夏丽丝毫不慌，因为她感受不到恐惧。她的脑中只有父亲下达的指令，她只会照着指令最完美地完成任务。她悄悄爬上水管，令人高兴的是只用爬一层。她爬入窗户，却见王琛还在安心地睡着。但意想不到的是他和王云竟同睡一张床，真是父子情深。这种老旧的居民楼空间并不很大，所以房间不是很多，父子俩才睡一张床。夏丽惊奇地发现绑架这家伙竟不费吹灰之力，更别说将他抬走。夏睿宸早就开着那年代十分罕见的轿车前来接应，王琛便如此不知不觉地被掉包。待他醒来时，他已处于夏睿宸的房间内，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着。刚开始他还有些慌乱，但须臾便恢复平静。“夏睿宸，你这样就不道德了。请有话好说。”王琛一挑眉。

“闭嘴，姓王的。”夏睿宸朝昔日好友啐一口唾沫，再转向自己的女儿，下达命令，“封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