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警长所言

何智辉静静坐于办公桌前，仔细浏览一张张失踪者的照片。他的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平头，一双黑眸折射着老鹰般精明智慧的光芒，鹰钩鼻为亚洲人平面的脸庞增添几分立体感。他未穿警察制服，只是披着一件绿色风衣，内搭一件普通的白衬衫，胸前的警长工作证彰显他的身份。何智辉侦破过许多悬案，且处理方式合乎人情，备受安定人民爱戴。他今年才三十四岁，以后还能有更优秀的业绩。

门被敲响，何智辉起身查看，打开门后却发现是裴天择与柯雪佳，抱着一个笔记本以及一个文件夹。裴天择一如既往地紧锁眉头，柯雪佳的笑容居然带有一丝歉意。“快请进！别拘谨，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何智辉招呼二人坐下，并倒好两杯凉白开。裴氏夫妇将笔记本与文件夹放于何智辉的办公桌上，并坐在何智辉搬来的椅子上。裴天择只坐三分之一的凳子，背挺直，手放于膝上，目视何智辉。柯雪佳靠于椅背上，手随意地搭在双腿上，眼神涣散。何智辉回到原位，手指向笔记本与文件夹：“这些是证据？”二人频频点头，并替何智辉将其打开。文件夹中是照片，关于仓库各处可疑细节的照片，尤其那个口红绘成的符文。何智辉一惊，起身自书架上抽出一本关于道教符文的书开始查阅。“我们认为是某种招魂仪式，而且绘画的日期就在大概前天晚上。”柯雪佳对照片作出阐释。何智辉仔细观察符文的每一道痕迹，每一笔的力度，每一条轨迹，缄默片刻后点点头，示意柯雪佳继续说下去。

“我先生发现，前天上午仓库就已经被清理一新，并没有符文。和警方的调查相吻合——没找到尸体。凶手的作案工具与作案目的皆不明。”柯雪佳单手托腮，望向天花板，“我认为是王琛，他有精神分裂症，可能是他的第二人格行凶，他温和谦恭的主人格并不知晓，我们正在努力寻找让他的第二人格醒来的方法。至于他为何没被关进精神病院，我不清楚，小天，你知道吗？”

“唉，别叫我小天。”裴天择重重地叹一口气，“精神病院聂医生说他的第二人格醒来的时间较短，目前无必要将他关进精神病院。而且他的孩子需要他的照顾。据说他对灵魂之类的问题有一些研究。但我认为不排除夏睿宸作案的可能，毕竟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虽然，王琛有充分的理由作案，夏睿宸没有。”

何智辉点头以示明白，并将书翻到一页，展示给二人看。里面的符文与画在仓库地板上的符文大致符合，但大同小异，可能是作案者画工不太好的缘由。王琛画许多东西皆可画得栩栩如生，那为何他画这个符文时笔法如此拙劣？是仓库地板的材质坑坑洼洼？是口红太短不好握住？是力道未控制好？还是出于对鬼的恐惧？三人不得而知。王琛并非冷血无情的杀手，相反，他的情感十分丰富，其中肯定有对鬼害怕的情感。“这个符文，如你们所见，是避免冤魂出现。”何智辉手指向书上的符文，“但仓库地板上出现的符文略有差异，可能是要防止孩子的冤魂的原因。但是失踪的人不止孩子，还有那些孩子的家长、亲人、老师甚至同学，那肯定还有其他的地方出现这个符文。现在警方正在调查相关的地点，但一无所获。”

裴天择再次自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我们在那里发现过许多诡异的现象。最先开始摄像头被破坏前有一个白影闪过。我们在监控室中还发现灯不停地闪烁，还有一个黑影闪过门口，以及一个孩子的‘有人吗’的声音。我们来不及想这一切天便亮了。我们只得回家，因为夏睿宸会发现我们。”一系列诡异现象使裴天择至今仍未缓过神来。何智辉表示理解，他接过照片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这些照片与阅读笔记，反复对比有无蹊跷之处，却发现照片与笔记所描述的完全吻合且毫无伪造痕迹，似一张嘴在阐释着自己的清白以及时间的真实性。经验丰富的何智辉首次遇到有鬼怪作祟的案件，感到十分棘手、无所适从，面露难色。裴天择赶紧顺势询问：“您是玩家吗？我和我夫人都是，我们还认识两位玩家。据官方夏睿宸所言，游戏世界共有六名玩家。”

“我是玩家！”何智辉的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请分别说出所有玩家的名字，我先找纸笔记下来！”何智辉起身，找出一个关于此案件的文件夹，找一张白纸，准备将所有玩家的名字记下。裴天择见何智辉准备就绪，便开始以最标准的的普通话开始慢慢念：

“包括您在内有：裴天择，柯雪佳，柯潇然，李钰轩，何智辉。”

何智辉注视着五个名字，察觉到异常：“还差一人，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吗？”二人点头示意同意。何智辉看着全市的通讯录，陷入沉思 ：“我会找的，一直会的。”

“还有，请您务必和我们去现场看看。”裴天择真诚地注视着何智辉的眼睛，使其不敢反对。何智辉换上警服，随二人来到夏睿宸的玩具店。

今日在店中的不是夏睿宸，而是王琛与王云父子。王琛正忙着包装一些玩具，王云帮忙看守着柜台。见到警察，王琛并未显出紧张的神情，而是微笑着对何智辉问号。心理素质真强大，何智辉暗自感叹。王琛是个儒雅的中年人，半长的黑发于脑后束成一个类似低马尾的小辫子，注视人的眼神亦十分温和，嘴角总是挂着令人感到友善的微笑。他的身材较为瘦削，可能是因为生活的贫困以及终日的操劳。他穿的虽然是的确良，但衣服上亦遍布补丁。王云是那个时代较为潮流的小青年，穿着一件外国进口的机车夹克，梳着一个看似凌乱实则精心设计的发型，一双眼睛尚未受世俗的污染与人性的荼毒，显得活泼而真诚。看来王琛把好的皆留给了儿子。王云在看着一本参考书，复习课上学的内容。见到三位熟人，他也如父亲一般向三人问好，完全不拘谨。裴天择这么大时，见到熟人都选择绕道而行，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如果逼迫他问好，他亦仅会敷衍地问一声好，不带称呼的那种。这两类人放到2022年的今天，应该称为“社交牛逼症”与“社交恐惧症”。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不只是警察与罪犯，更是玩家与BOSS之间的较量。”裴天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仅挑明他咬定罪犯是王琛，且他与王琛就此结下梁子。裴天择糟糕的性格以及极低的情商使他常常无意一句话便会得罪人。平日他甚至连讨柯雪佳欢心也不会。其他两人皆惊讶地注视着他，尝试用眼神示意他说错话了，赶紧道歉，但裴天择竟未意识到。王云的怒火立即被点燃，冲向裴天择欲与这个比他高大强壮的男人打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爸爸！他对我可好了！他是BOSS怎么了？是BOSS也是好BOSS！”但王琛将儿子拦下，尝试让其冷静，注视裴天择的眼神多出几分仇恨、愤怒与冤屈。王琛轻轻抚摸着这个半大孩子的头发，安抚着他，告诉他不要对外人这么没礼貌，实则字字含讽刺、词词述仇恨、句句诉愤怒。裴天择还想继续吵下去，却被柯雪佳捂住嘴并拉至一旁冷静。“谁最先开始说不要轻易下结论？今天不离开这就别想张口说话！”柯雪佳揪住裴天择的衣领，瞪着他的眼睛，指着他的鼻尖，咬牙切齿地指责。柯雪佳“泼妇”的形象至此深入在场几人的心。

三人轻车熟路地走入仓库，却见墙上多出几串文字。

“我会回来的。”

“你无处可藏。”

“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

字迹仍是口红写的，但颜色与上次不尽相同。这次的红色明亮许多，且字迹较为潦草，字迹像是刚被写上的，如此这般，王琛的嫌疑便再次增大。仓库一隅亦出现一个往常不存在的东西——一个大型的、类似机械骨架的零件堆。各色电线缠结一团，各种螺钉散落一地，各式零件放在一堆，十分凌乱，似乎刻意掩盖着什么。三人合力将其整理好——柯雪佳的民族特征于此很好地体现出来，她是俄罗斯族人，有战斗民族的怪力，力量可以与王琛那种文文弱弱的男子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可惜的是，其中空无一物。裴天择由于不被允许说话，却又欲表达见解，于是开始向柯雪佳申请发言。柯雪佳可怜他，便请他说一句不超过十个字的话。裴天择喜出望外，指着零件，似乎忘记如何说话，良久，待柯雪佳与何智辉皆快失去耐心时，他方开口：“把它们组装起来！”

见二人同意，裴天择便发挥自己的机械天赋负责组装，其他二人皆负责递零件。须臾，一个金属怪物便呈现于三人眼前。“你确定你组装得对？”柯雪佳习惯性地质疑，裴天择将金属怪物启动，见其能正常运行，其他二人皆长吁一口气。但事情变得不可控起来：金属怪物开始拿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等现成的武器开始对三人进行无差别的疯狂攻击！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