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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逃离

嫪拯之际

日已西沉,颀长的野草

在晚风中郁郁起伏

野鸟从那古老的灰岩飞来

在暖和的角落觅到栖处

四周是一片孤寂冷清看不到光亮

听不到声音

除了远方吹来的风,

叹息在如海的石楠丛中

第二天早上我全身都是青肿的,我被昨晚的暴行几乎折磨地脱了相,明明阳光是那样明媚,我也正被碎阳耀得发暖,可我依旧感到很冷很冷,我躺在床上裹緊了身体上的虚構薄毯,但我也没在见过希思克利夫了,准確來說是从我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没看見他,我中期的時候尝試下楼打算去仔細仔細打听他的踪跡,因為我得想好我的逃跑路线!但前三天他們给我的答案都是不知情,不过也是,他本就是一个神秘的暴徒应該也不會想让別人有一天会知道他的行走,我也不屑去探讨,可我自身难为的原因却不得不考慮他这个因素!于是,我就在又悠然自得却又彷徨不安地度过了如度如年的时光,终於,当星期四的那天傍晚他回到了呼嘯山莊,那时候儿我正在吃晚飯,他的脚步几乎是没有发出声响,连窸窸窣窣的动静也不曾有,就像极度麻木的幽魂不知该去往哪个方向所以也不曾在意他人的眼光。我无意一掀起眼皮就发現了他的存在,那此刻我对他的恐懼无疑是进入巅峰時期的!我僵在那不知道该怎麼做,也不敢怎麼做,谁能保證我上一秒刚离开餐椅下一秒他就會一把扯住我再用餐桌叉碗猛撞我的脑袋?他从來都是喜怒无常的这我很清楚,他没说什麼话,从进门开始就没开口,他看起來甚至有丝狼狽感,他的额头和一只手背连着掌心里都是血污和灰垢,像是被用力撞过某物似的,他的黑色瞳孔冰得死寂,嘴唇不是紧抿而是一种缓和冷靜的平度,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滚上楼去,”随后,他又淡漠地补充了一句:“就待在房間裡面,这几天都不要出來。”

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哇!我没有一点犹豫就奔上了楼,可当我用力扶住扶手小跑上楼去,慌亂間措,我用我的余光向后瞟到的却是這樣的一幅场景——

他手肘撑在桌面上,两掌扶住额头遮瑕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黑发胡乱地想寻求呼吸从他的指缝间垂落起來,高大的半身竟往前俯了俯,看起來令人意外地颓廢与衰敗,而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颗热泪从他自己的鼻梁滑落下來,就一颗,可却在我的心裡泛起了波涛洶湧!不,可别误會!那不是对于丈夫的怜憫与爱疼!决不可能!我只是覺得很震撼又疑惑,终於关上房間門时我如释重負地贴着门板滑落下來,他为什麼会哭呢,我苦苦思索,不过,我又很快地了然了,世界上唯一能牵动他心绪不寧的还能的还能是谁?凯瑟琳!他的凯茜啊,哈,我痛快地笑起來了,他可真是活该呐,他那時的模樣就如同我对他一模一樣!他痛,他恨,却依旧不能触發她,我真的很高兴,因為他总算是在场游戲中获得一点挫敗了。

而就在第二天星期五的清晨,我就很快地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凯瑟琳死了,那天凌晨四點的时候吉默屯的教堂就响了铭铭沉重,那不是新婚燕爾送出去的美好与甜蜜,也不是新生兒怀揣着希望的到来,更不是苦尽甘來的黎明,那是死去的烛火、哀麻颓靡的丧歌,是死去的野性与少女、是再也不會回來而是只留下一个幼女的残花逝去的葬魂,凯瑟琳的葬礼就定在那天星期五的早晨,死在星期四的凌晨,中間隔了那么长的漫裡,我却毫不知情,甚至没有受到邀請去特意为我的嫂嫂送丧,连一丝的风吹草動都不曾爬过我房間的窗戶。那天清晨,呼嘯山莊的人全都去参加了葬礼(但是后來我发現辛德雷并没有去,这令我感到很奇怪,因為连希思克利夫都参加了。虽然辛德雷没有句推脱的话。所以,除了埃德加之外,凡是参加凯瑟琳葬礼并且是属於呼嘯山莊里的人,大多數都是佃户和仆人,这也是我再后來才知道的。),唯獨我坐在房間里复杂感慨。是的,我和她是彻底闹了个破壞分别的,可我真的从没想过真正诅咒她,也沒有想过她会真的离開,真的,她所有的一切悲劇我从沒有想真正赋予在她的整个人生,并且我感到很抱歉,抱歉我因為天真任性没有听从她的极力劝告和警示,抱歉到——我却选择了黑得像从地獄里爬上來的恶鬼,而不是选择那个荒原上虽然暴躁讨厭却善良的白马…

听說,凯瑟琳安葬的地方,既不是在教堂里面林敦家族的墓碑下面,也不在教堂外面她自家亲人的墓旁,而是埋在教会墓园的一角青绿的斜坡上。那儿的围墙很低,各种灌木和覆盆子之类的植物,都从荒原上爬了进来,泥煤土丘都快把围墙给埋没了。

***

那个星期五,是一个月来最后的一个晴朗日子。到了晚上,天气就变了,南风变成了东北风,先是带来了冷雨,接着是雹子和雪花。

——噢,这里我想我得说说明一下,其實在之前!有些早了吧,那段日子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他没跟我们在一起吃饭了。他一直要到天亮才回家,一回家就上楼钻进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紧锁在里面——仿佛会有什么人梦想要去给他做伴似的!他就像个卫理公会教徒,在房里不断地祈祷着,不过他所祈求的神明,只是无知无觉的尘土罢了。在他跟上帝说话时,奇怪的是他的上帝和他的黑父亲混在一起了!做完这些重要的祈祷后——这些祈祷往往要做到他嗓子嘶哑,喉头哽住——他就又走了,总是径直前去田庄。希思克利夫在家的时候,我往往不得不到厨房里去跟他们做伴,要不就躲在那些潮湿的没人住的卧房里挨饿。当希思克利夫不在家的时候,就像这个星期这样,我就在厅堂壁炉的一角摆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从不去管恩肖先生在搞些什么,他也不会来干涉我的安排。如果没人去惹他,这时他比往常要安静,也更加阴沉,更加沮丧,火气也少了些。约瑟夫一口断定,他确信他已经改过自新了,说是上帝已经感动了他那颗心,他‘像被火炼过一样’,得救了。看到他这种改好的迹象,我却感到有点迷惑不解,不过反正这不关我的事。

好吧我扯得太久了,应該仔細聊聊那天葬礼的晚上又发生的故事,虽然那个星期五是凯瑟琳的死别,可却也是我的终於逃離地獄的永远新生!

那天晚上,我坐在我的那个角落里,读几本旧书,一直读到将近十二点。外面狂风怒号,大雪漫天,我的脑子里老是想起那片教堂墓地和那座新坟,这时候上楼去,真让人感到凄凉啊!我的两眼几乎都不敢离开书页,因为只要一离开,那幅凄凉的景象立刻就映入我的眼帘。

辛德雷就坐在对面,他的一只手托着头,说不定他也在想着同一件事。他现在喝酒也不再喝到丧失理智的地步了。在这两三个小时里,他一动都没动,也没说过一句话。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只有那凄厉的寒风不时摇撼着窗户,还有那煤块爆裂的轻微毕剥声以及每隔一段时间,我修剪那长长的烛芯时发出的咔嚓声。哈里顿和约瑟夫大概都已经上床睡熟了。周围一片凄凉,真是凄凉极了!我一边看书,一边叹气,仿佛一切欢乐都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远不复返了。

这种凄凉的死寂终于被厨房门闩的拨动声打破,希思克利夫守夜回来了,比往常回来得早。我想是因为这场突然来临的暴风雪吧。这扇门的门闩是锁住的,我们听到他正绕道打算从另一扇门进来。我站起身来,我自己也从嘴上感觉到正流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神情,这神情引起了我的同伴的注意,他原来一直朝门口盯着,这时转过头来望着我。

“我要让他在外面多待五分钟,”他大声嚷道,“你不反对吧?”

“不!当然不,先生!我不反对,为了我,你可以让他在外面待上一整天,”我回答说,“就这么办吧!把钥匙插进锁孔,锁上门闩”

没等他的客人走到前门,辛德雷已经把钥匙插进锁孔,锁上门闩了。然后他回到壁炉跟前,搬了张椅子坐到我桌子的另一边。他探过身来,眼睛中冒着仇恨的怒火,想从我的眼睛中寻求同情。这时他看上去完全像个杀手,他自己也觉得像个杀手,因而他没能完全找到他所需要的同情,不过他发现我显然鼓励他说出来:“你和我,”他说,“跟门外那个家伙都有一大笔账要算!要是我们两个都不是胆小鬼,我们就可以联合起来跟他算清这笔账。你也像你哥哥那么软弱吗?你是不是愿意忍受到底,一点也不想报仇了?”

“‘现在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我兴奮地回答说,“要是有一种不会连累到我自己的报复办法,我当然高兴。可是阴谋和暴力是两头尖的矛,它们也会刺伤使用它们的人,而且受的伤会比它们的敌人还重。’“

‘用阴谋和暴力回报阴谋和暴力,完全公平合理”辛德雷冷冷说道,“希思克利夫太太,我要求你什么也别做,只要你静静坐着,不要吭声。你现在就告诉我,这点你能不能做到?我敢肯定,亲眼看到那个恶魔完蛋,你会像我一样高兴的。要是你不先对他下手,他就会把你搞死,也会把我给毁了。这该死的恶棍!听他那敲门的样,就像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答应我,在时钟敲响之前别吭声——再过三分钟就到一点——你就是个自由的女人了!”

他从胸前掏出我在信里给你描述过的那件武器,正想熄灭蜡烛。可我把蜡烛一把夺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臂——“‘我不会不吭声的,”我说,“可你千万别碰他。就让门关着吧,别作声!”

“不!我已经下了决心,老天作证,这事我非干不可!”那个不顾死活的人嚷道,“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我一定要为你做这件好事,也是为哈里顿讨回公道!你不必费神来护着我,凯瑟琳已经死了,哪怕这会儿我割断自己的喉咙,也不会有一个活着的人为我惋惜,或者为我感到羞愧——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跟他去争论,还不如跟熊去搏斗,或者跟疯子去讲理”我唯一的办法是奔到一扇格子窗前,警告那个他蓄意要谋害的人,告诉他厄运正在等待着他。

“希思克利夫!你今晚最好还是另外找个什么地方安身吧!’我用一种颇为得意的声调喊道,“要是你硬要进来的话,恩萧先生正打算让你吃枪子儿呢”

“你最好还是把门打开,你这个——”他回答说,称呼我时用的词“过于文雅”,我不想再重复了。

“我可不想管这种闲事,”我回敬说,“不过,要是你愿意,就进来吃枪子儿吧!我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说完,我就关上窗子,回到炉边自己的座位上。我这人脑子里虚伪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没法为他的危在旦夕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

辛德雷怒气冲冲地对我破口大骂,认定我还在爱着那个恶棍,用各种难听的称呼来咒骂我表现出来的卑贱行径。而我,在我的内心深处(良心从未责备过我)却在想,要是希思克利夫能使他从痛苦中解脱,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福分啊!而要是他把希思克利夫送到该去的地方,那对我来说,又该是多大的喜事啊!我正坐在那儿想着这些时,只听得我身后的窗子砰的一声,被希思克利夫一拳打落在地,接着他那张黝黑的脸阴森森地往里张望着。窗口的铁栅太密,他的肩膀挤不进来。我微微一笑,为我自己想象出的安全感到非常高兴。他的头发和衣服上,都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雪,他那尖利的食人生番似的牙齿,由于寒冷和愤怒龇露着,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伊莎贝拉,”他淡淡地形如恶魔低语:“让我进去亲愛的,要不你会后悔的”

“我可不想犯谋杀罪,”我回答说,“辛德雷先生正握着刀子和实弹手枪在这儿守着!”

“让我从厨房门进去,”他说。

辛德雷早却已赶在我前头先到那儿,我嘲諷地回答他说,“怎么?你的爱情竟这样没用,连一场大雪都受不了啦!夏天晚上月亮照着的时候,你由着我们安安稳稳在床上睡大觉,可是冬天的暴风雪一刮起来,你就急急忙忙奔回来找地方躲藏了!希思克利夫,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坟头上,像一条忠实的狗那样死去。现在肯定已经不值得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对吧?你给了我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凯瑟琳是你生命中的全部欢乐。我还真没法想象,你失去她之后,怎么还会想到要活下去?”

“他在那儿,是吗?’我的同伴(辛德雷)大叫,冲到破窗前,脸上出现一种极度兴奮的病态:“嘿!要是我能把胳臂伸出去,就能射中他!”

噢!李夫人,我怕你会把我看成是个十足的恶毒女人,可是您并不了解全部情况,所以还是先别下断语吧。即使是企图谋害他的性命,我也绝不会去帮忙或者教唆的。我只是巴望他死掉,我怎能不这样呢。因此,当他突然扑到恩萧先生的武器上,把它从他手中夺过去时,我感到万分的失望,而且也让自己那番奚落话会引起的后果给吓坏了。

枪砰的一声打响了!装在枪上的弹簧刀弹回时,正好切进主人的手腕,希思克利夫使劲把它拔了出来,刀过处皮肉已被割开了一条口子,他把那件血淋淋的凶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他又捡起一块石头,砸掉了两扇窗子之间的窗档,跳了进来。这时,他的对手由于剧痛和流血过多,已经昏倒在地,鲜血从他的一条动脉或者一条大血管往外流着。

那恶棍对他又是踢又是踩,还不断把他的头往地上撞,同时还用一只手抓住我,以防我去把约瑟夫叫来。之后,他使出了超人的自制力克制住自己,才算没有当场结果埃德加的生命。他自己也已累得直喘气,终于也就罢了手。然后他把那个奄奄一息的躯体随意甩到了高背椅上。

到那儿后,他撕下了辛德雷的外衣袖子,用野蛮粗暴的动作包扎住他的伤口;包扎时,还一边咒骂,跟刚才踢他时一样恶狠狠的。

趁着他把我放开的机会,我赶忙去找那个老仆人。他好不容易才听明白我那慌慌张张的叙述。连忙两步并作一步地奔下楼梯,嘴里直喘粗气——:“现在可咋办?现在可咋办?”

“什么怎么办!’希思克利夫吼道,‘你的主人疯了;要是他再这样疯上一个月,我就送他进疯人院。你他妈的干吗把我关在外面,你这没牙的老狗?别老站在那儿嘟嘟囔囔了。过来,我可不打算侍候他。你来把那摊脏东西擦掉。当心你那蜡烛的火苗——那里面一大半是白兰地”

对了,希思克利夫的恶语我都听出來了具体含义——“脏东西”指辛德雷身上流出的血,此处讽刺他是个酒鬼,血管中酒多于血。

“这么说,你把他给谋杀啦?”约瑟夫惊叫了起来,吓得举起双手,两眼上翻,“我可从没见过这种情景!愿上帝——”

“闭嘴!”希思克利夫不耐煩地吼了一句,随后把他推得跪倒在那摊血里,又扔给他一条毛巾。可是约瑟夫没有去擦血迹,而是双手合十开始做起祈祷,那莫名其妙的祷词惹得我禁不住笑了起来。到了这个分上,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老实说,我就像有些死囚在绞刑架下的表现那样,什么都无所谓了。

“啊,我把你给忘了,”那暴君说,“现在,这活儿该你来做。你给我跪下。你竟跟他联手来对付我,是吗,你这条毒蛇?快擦,这活儿你干最合适了!不是吗”

他接着把我扔到了约瑟夫身旁。约瑟夫镇定自若地做完祷告,然后站起身来,发誓说他要马上去画眉田庄。林敦先生是位执法官,哪怕他死了五十个老婆,他也得过问这件事。

他的态度是这样坚决,以致希思克利夫认为还是逼我开口,把发生的事扼要说一遍为好。在我老大不情愿地回答他的提问,说出事情经过时,他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我费了好大的劲,特别是用我那些硬逼出来的回答,好不容易才让那老头相信,希思克利夫并不是发起进攻的人。不过没过多久,恩萧先生就让他相信他还活着。约瑟夫赶紧给他喝下一杯酒,借着酒力,他的主人很快就动弹起来,接着便恢复了知觉。

希思克利夫看出他的对手并不知道自己昏过去时受到的待遇,便说他刚才发了一大通酒疯,并说他不想再看到他这种恶劣的行为,劝他马上上床去睡觉。让我庆幸的是,他提完这一明智的劝告后,便离开我们走了。辛德雷直挺挺地躺在壁炉前的石板上,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就得以逃脱,我感到非常惊讶。

次日早上,也就是我正式逃出呼嘯山莊的那天!那时候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中午了,我走下楼来,只见恩萧先生正坐在壁炉边,一副重病缠身的样子。他的那个凶恶的死对头,斜靠在烟囱上,差不多跟他一样形容憔悴,脸色苍白。看来他们两人谁都不想吃东西,一直等到桌上的饭菜都冷了,我也就开始独自吃了起来。

我什么也不管,顾自吃得津津有味。吃饭的当儿,我不时朝我那两个一声不吭的同伴冷上一眼,我的心里觉得有一种满足感和优越感,还因良心上的平静而感到非常舒坦。

吃完饭,我大着胆子擅自走到壁炉跟前,绕过恩萧先生的椅子,在他旁边的一角跪了下来。

希思克利夫没有朝我这边看,我抬起头,几乎是无所顾忌地打量起他的脸来,就像那张脸已经变成石头似的。他的前额,我原来认为很有男子汉气概,现在却觉得如此狰狞可怕,这会儿还笼罩着一层阴云。他那双蛇怪古代和中世纪传说中的怪物,状如蜥蜴,有一双可怕的红眼睛,人碰上它的目光即死。般露出凶光的眼睛,由于失眠几乎已失去光泽——也许还哭过,因为睫毛是湿的。他的嘴唇失去了往日那令人生畏的狞笑,已被封闭在一种无法诉说的悲伤表情之中。要是这是另一个人,看到他这样悲伤,我会掩上自己的脸。可眼下是他,我感到高兴、满足。羞辱一个倒下的敌人,似乎有点不光彩,可我不能错过这个可以射上一箭的好机会,他软弱的时候,是我能尝到以牙还牙乐趣的唯一时刻。

哈,李夫人,李小姐,我想一般一般情況下,你們都会以为我一辈子从没打开过《圣经》呢。要是上帝惩罚你的仇敌,当然这应该使你感到满足,你再对他加上你的折磨,那你就太卑鄙太狂妄了!好吧,夫人小姐,在一般情况下,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不过,除非我亲自让他吃苦,不管希思克利夫遭到多大的痛苦,都不能使我得到满足的。我倒宁愿让他少受苦,只要是我使他受苦,而且他也知道是我使他受苦就行。哦,我有多少账要跟他算啊!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我才有可能饶恕他,那就是,要是我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每拧我一把,我就回拧他一把,让他也尝尝我受的苦。既然是他先伤害我,就得叫他先求饶;然后——到了那时候,我可以让你们看一看我的宽宏大量了。不过我要想报仇雪恨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也就不可能饶恕他。辛德雷要喝点水,我递了一杯给他,问他怎么样了。“不像我巴望的那么严重,”他回答道,“不过除了一条胳臂外,浑身上下也都酸痛,就像跟一大群小妖精打了一仗”

“是啊,这也不奇怪,”我接着说,“凯瑟琳生前总是夸口说,是她护着你,才使你免受皮肉之苦。她的意思是说,有人因为怕惹她生气,所以才没有伤害你。好在人死了不会真的从坟墓里爬出来,要不,昨天晚上她就会看到一场好戏了!你的胸口和肩部伤着没有?有没有割破?”

“我说不上来,”他回答说,“不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倒下后他还敢打我?”

“他对你又是踢又是踩,还把你往地上撞,”我悄声说,“他想用牙把你撕成碎片。因为他只有一半是人——连一半也不到”

恩萧先生也像我一样,抬头打量起我们那位共同敌人的脸来。那人正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毫无知觉。他在那儿站得愈久,他脸上流露出的阴郁神情就愈加清晰。

“要是上帝能赐给我力量,让我在临死的痛苦中把他掐死,我就是去下地狱也高兴,辛德雷呻吟着,想站起来又绝望地倒回椅子中,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能力进行这场搏斗了。

“不,他害死了你们家的一个人已经够了!”我大声说道,“在画眉田庄,人人都知道,要不是因为希思克利夫先生,你妹妹到现在还会活得好好的。说到底,被他爱还不如让他恨哩。我一回想起我们以前过得多么幸福——他来之前凯瑟琳多么快乐——就要诅咒现在的这种日子”

很可能希思克利夫较为注意这番话的真实性,而不太在乎说话人的口气。我发现这话对他有所触动,因为泪水从他的睫毛中间直淌下来;他喘息着,发出声声哽咽。

我盯着他看,朝他发出轻蔑的笑声。他那阴云密布的地狱之窗指希思克利夫的眼睛。冲我闪了一下。可是这个平时眼神机警的恶魔,这会儿却如此暗淡惘然,神色消沉,因而我又毫不畏惧地发出一声嘲笑。

“滚,走开,别让我见到你,”过了一會兒,那个哀痛的人说。

“对不起,”我回答说,“可是我也爱凯瑟琳,她哥哥现在需要人照顾,看在她的分上,我得在这儿照顾他。如今她死了,我看到辛德雷,就像看到她。要不是你想把辛德雷的眼睛挖出来,把他的眼窝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那双眼睛跟凯瑟琳的还真挺像的哩。而且她的——”

“我说滚开!你这该死的白痴,趁我还没把你踩死!”他暴怒地向我吼叫着,动了动,吓得我也跟着动了一下。

“不过,”我继续说,一面准备拔腿就逃,“要是可怜的凯瑟琳信了你,带上了希思克利夫太太这个可笑、可耻、让人丢脸的头衔,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落到同样的地步的!她才不会默默地忍受你这种恶劣的行为哩!她一定会大声嚷嚷发泄出对你的憎恨和厌恶的”

高背椅的椅背和坐在椅子上的辛德雷,挡在了我和他之间,所以他没有伸手打我,而是从桌子上抓起一把餐刀,猛地朝我头上扔了过来。刀子扎中了我的耳朵下方,把我正在说的话给打断了。但我拔出了刀子,奔到门口,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希望比他的飞刀还扎得深一点。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怒不可遏地朝我快步走了过来,可是让他的房东给拦腰抱住,两人扭作一团,倒在了壁炉前。

我跑过厨房时,叫约瑟夫赶忙去他主人那儿。我还撞倒了哈里顿,他正在门口把一窝小狗吊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我就像一个从炼狱天主教教义中,犯有罪过但尚可补赎的人,死后暂时受苦以炼净罪过的场所。中逃出的亡灵,连跑带跳地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下飞跑,然后又不走曲折的弯路,直接穿过荒原,连滚带爬翻过围堤,涉过沼泽;事实上,我是慌慌张张地朝着我的家——画田庄望楼的灯光直奔而来的。我宁可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也不愿再在呼啸山庄的屋顶下多待一夜了。

我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虽然身子累极了,我依然有个信念一直在支撑着我——回家!

我几乎跑了一夜,在一路上我也简直难以想象,三个星期来,这儿一直都是夏天天气呀。樱草和番红花,都被埋到冰冷的积雪下面了,百灵鸟不再歌唱,幼树和嫩叶已被冷雪打得发黑。凄凉,寒冷,阴郁,那个早晨就这么慢慢捱过去了。雪花来回摇着,在没拉上窗帘的窗口越积越厚。我提着裙子,终於看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家啊!我立刻奔过去用力地一把打开门了,我走了进去、又是喘气又是笑!刚想好好欢呼自己的家人,告訴他們我回來了!却只见看見了耐莉占据了这个冷冷清清的客厅,把它当成了一个育儿室。她坐在那儿,把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放在膝头。

她也察覺到动靜,一时间,她气极了,顾不上惊讶,以为进来的是个女仆,便大声喊道:“行了!你怎么敢在这儿笑闹?要是让林敦先生听到了,他会怎么说?”

“请原谅!”我好笑地回答她说,“不过我知道埃德加还在床上。我笑,是实在忍不住啊!”我这样说着,我疲憊来到壁炉跟前,一边喘着气,一边用一只手撑着腰部。

“我是从呼啸山庄一路跑来的,”我说,“除了飞奔之外,一路上我数不清到底摔了多少跤。啊,我浑身都痛!用不着惊慌。待我缓过气来能说话时,我会做解释的。只是现在先做做好事,去吩咐马车夫套车把我送到吉默屯,再叫个女仆到我的衣橱里去给我找几件换洗衣服来”

“我亲爱的小姐呀,”她大声嚷嚷道,“我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听,等你把湿衣服一件件全都换下来,穿上干的再说。今天晚上你怎么也不能去吉默屯,所以也用不着去吩咐马车夫套车”

“我说什么也要去,“不管是走去,还是乘车去。不过要我穿得像样点,我倒不反对。还有——哎哟,你瞧,这会儿血都顺着我的脖子淌下来了!火一烤,伤口痛极了!”

直到她吩咐马车夫备好车,我才让她碰我,我又叫一个女仆为我收拾好一些必需的衣服后,我才允许她替我包扎伤口,帮我换好衣服。

“好了,艾伦,”我开心说,“这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坐在壁炉前的一张安乐椅里,面前放着一杯热茶,对她讲:“你在我对面坐下来,把可怜的凯瑟琳那个娃娃先放到一边去。我不喜欢看到她!你可不要因为刚才我进来时那副傻样,就认为我对凯瑟琳的死一点不在乎。我也哭了,哭得很伤心——是的,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有理由大哭一场。你总还记得,我们是吵翻了分手的,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啊。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不会同情他——那个野蛮的畜生!啊,把拨火棒递给我!这是我身上最后一件他的东西了。”

我从中指上取下那只金戒指,扔到了地上。

“我要砸碎它!”我用拨火棒一阵猛砸,“然后把它给烧了!”我拾起戒指把这用滥了的东西丢进了壁炉的煤块中。

我骄傲地看着耐莉:“你瞧!要是他再把我弄回去,他就得再买一只了。他可能会来找我的,来找埃德加的麻烦——我可不敢在这儿久待,怕他那坏脑子里会出这鬼主意!再说,埃德加也没有多少善心,不是吗?我不想来求他给我帮助,也不愿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我是出于没有办法,才到这儿来暂时躲一躲的。而且,要不是我知道他不在这儿,那我会待在厨房里,洗个脸,暖和一下,叫你去把我要的东西拿来,然后就离开,到任何一个我那该死的——那个魔鬼的化身——够不着的地方!啊,他是那样的暴跳如雷!要是让他抓住就糟了!可惜的是,论力气辛德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辛德雷有能耐做到的话,我才不会逃哩,我要亲眼看着他整个儿给砸烂!”

“好啦,别说得这么快了,小姐!”她打断了我的话,“你会把我扎在你脸上的手帕弄散的,那样伤口又要淌血了。先喝点茶,缓口气,别再笑啦,在这座房子里,处在你这样的情况,笑是很不合适的!”

“这倒是没法否认的实话,”我回答说。

可小凯瑟琳的哭声实在让我心烦。

“听那孩子!她老是这么没完没了地哭着——先把她抱开去吧,在一个小时内别再让我听到她的哭声。我不会在这儿待多久的”

她打了铃,把孩子交给一个仆人去照应,然后向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逼得我这样狼狈地从呼啸山庄逃出来,既然我拒绝留在他们这儿,我打算去什么地方。

“本来我应该留下来,我也希望留下来的,”我回答说,“在这儿安慰安慰埃德加,也好照顾一下孩子,一举两得。而且画眉田庄才是我真正的家。可是我告诉你,他是不会让我留在这儿的!你想,看到我心宽体胖,他能容忍吗?想到我们过着安逸日子,他受得了吗?他会不打定主意来破坏我们的安乐吗?现在,使我满意的是,我可以断定,他恨我已经恨到了这样的程度,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或者一看到我的影子,就会惹得他大动肝火。我注意到,我一到他跟前,他脸上的肌肉就会不由自主地扭曲成一副憎恨的表情。这一方面是由于他知道我有充分的理由恨他,另一方面是由于他对我本来就反感。这就足以使我确信,只要我能设法逃个无影无踪,他是不会寻遍全英国来抓我的;所以我一定得走得远远的。我已经打消最初那种希望他杀了我的念头,现在我倒是希望他自己杀了自己!他有效地消灭了我的爱情,所以我感到十分心安理得。我还能想起我曾经怎样爱过他,也会迷迷糊糊地幻想我还能爱他,如果——不,不!即使他非常喜欢我,他那魔鬼般的本性也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凯瑟琳实在太好恶不分了,对他了解得这么透彻,还那么一往情深地爱他。他是个怪物!但愿他能从这个世界上,从我的记忆中一笔抹去!”

“嘘,别说了!他是个人啊,”耐莉说,“你要宽容一点,比他坏的人有的是呢!”

“他不是人!”我反驳说,“他没有资格得到我的宽容,我把我的心交给了他,他却拿去把它捏死了,再扔还给我。人是用心来感觉的,艾伦。既然他已经毁了我的心,我也就没有能力宽容同情他了。哪怕他从此到死都为凯瑟琳痛苦呻吟,哭出血来,我也绝不会给他一丁点儿同情!是的,真的,真的,我绝不会给他!”说到这儿,我马上又抹掉睫毛上的泪水,继续说道:“你问我,是什么事逼得我终于逃跑的?我是被迫这么做的,因为我成功地把他的怒火煽得比他的恶毒还要高了。用烧红的钳子拔神经,比起劈头盖脸敲脑袋来,需要有更多的冷静。他已经被我搞得忘掉他自夸的魔鬼般的谨慎,而要进行暴力杀害了。我一想到我能激怒他,就感到高兴。这高兴的感觉也唤起了我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我就光明正大地逃跑了。要是我再落进他手里,有这么好的一个报复机会,他是很高兴的啊”

“你知道,昨天恩萧先生原本是要来参加葬礼的。为了这,他还特意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没有多喝酒,不像往常那样六点钟发着酒疯上床,到十二点钟起床时还醉醺醺的。结果,起来后精神萎靡,像个要自杀的人似的,既适合上教堂也适合去跳舞;可他哪儿也没去,而是坐在壁炉旁,一大杯一大杯地只顾灌杜松子酒和白兰地”

“然后呢——?”耐莉向我急切地问道,于是我就把原原本本的经过全告訴了她,讲完之后,我没有再废話,赶緊喝了一口茶,接着就站起身来,让她给我戴上帽子,披上她给我拿来的一条大披巾,我当時可不听她要我再待一小时的请求,站到一张椅子上,亲了亲埃德加和凯瑟琳的画像,又亲了亲她,我就带着芬妮钻进了马。我乘车走了,之后我就一路逃来了这里,却遇見了约翰尼——唔,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小姐你跟我说过的。然后,夫人,这位小姐她帮了我,可我今天刚到伦敦,我…也实在是没法打理好一切!奥,真是抱歉。所以,这才有您看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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