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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undertale:得意忘形

undertale:胆小鬼

38.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但我并不是很饿。

在其他怪物们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涌入进幕后的休息室之前,衫斯用传送把我带回了家。一回家到后我就松了口气,尽管我还是处于暂时性失明的状态,但我依旧能嗅出自己所熟悉的那些气息,借此断定了自己处在怎样的具体环境中。在其他感官的帮助下,我凭借着自己的记忆从门口走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然后俯下身把自己的小挎包摘下来放到了一旁,坐到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儿。衫斯也跟着我过来了,我便转过头尽可能自然的望向了他:

“我们就这么偷偷的擅自离开了真的好吗?帕派瑞斯还留在那儿的吧?”

“用不着担心,我走的时候看到他和安黛因他们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高兴得很呢。他不断的和周围其他人谈论着关于你的话题,连你有天晚上睡觉时没盖好被子觉得冷,就拿手到处摸来摸去的找,最后把他睡衣给扯开了的事儿都给说出来了。”

我感觉到他一边在我身边坐下了,一边却语调轻松散漫的说出了这样出乎意料的话来而难以置信的愣了愣。我抿了抿嘴勉强克制住了把眼睛睁开的条件反射,犹犹豫豫的皱起了眉头实在是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什么?我才没有这样过,我睡觉一向都很规矩的。”

“得了吧,伙计。你那时明明都已经睡着了,又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干出这些事儿来呢。”有着低沉慵懒声线的骷髅这么打趣道,弄得我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怎么去反驳他为好。他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出来了另一个同样让我无言以对的话题来,“而且,你应该也不想被一大群人给围堵在那儿吧?尽管他们都非常喜欢你。我是说,以你现在的特殊状况的话。”

听懂了他言辞间意有所指的暗示和提醒,我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坐立不安而惯性的攥紧了衣角,但还是竭尽所能的维持着冷静。我觉得自己今天还算表现得不错,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问题所在,不得不说这令我感到了不小的挫败。实话实说,我其实并不是很担心会被他看出来这一点——我敢肯定只要对最终的结果没有影响,他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所以他此时此刻主动提起所秉持着的态度感觉上就很微妙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衫斯很快就给出了相应的答案,他那平淡无奇的语气还是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感情变化,这就跟他罕有改变的面部表情一样令人难以捉摸。我隐约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和胆怯,这种复杂叵测的感觉就跟在托丽尔要求我去惩罚艾菲斯他们的时候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我以为你已经选择信任我了,kiddo。”

“我当然信任你,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走了。”

“呵,是吗?你可没提前告诉我你会看不见啊,就光把我当个传送门使了。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眼睛到底怎么回事?是跟用久了的灯泡一样接触不良、时灵时不灵,还是因为魔力不足导致没电了嘛?你要是什么都不肯说,就只是简单笼统的将之归为受到惊吓后的应激反应,难不成它自个儿就会好么?”

他好像生气了。

尽管衫斯的语气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那样漫不经心调侃似的和蔼,但里面所透露出来的冷嘲热讽的意味也是实打实的。我看不见他现在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便只好闷不吭声的低下头去,打算先等他说完了心情好一些了再想办法去进行沟通。他在实验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有这方面的缺陷了,因此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此刻才对此提出异议来。如果说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的话,他之前也并没有主动的更进一步的询问过呀。

“除了常规的各项数值监测以外,你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拒绝接受任何性质的身体检查,你知道我们不会强迫你。”我听见他这么直截了当的陈述道,冷漠的语气感觉上变得有些严厉陌生了。这样突如其来脱离了控制导致情况直转而下的局面,让我有点后悔选择跟着他一起回家了,“即使你病得再厉害也一样。”

“我并没有生病,衫斯。”无缘无故的受到了指责,我抬起了头来觉得自己没法儿在继续保持沉默了。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咄咄逼人,但他那毋庸置疑的姿态却莫名的让我感觉到了一种压迫力。我试图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诚恳和歉意,以免进一步激化矛盾,“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变相的受压反应,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情况。就算你一定要对我进行检查,也无法发现任何生理层面上的病变。”

“所以,这是从心理层面上所引发的症状。”

衫斯无可奈何的深深叹息了一声做出了这样的判定,让无法说谎却不打算透露更多讯息的我再次沉默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言语间百思不得其解般的疑虑和困惑,就像我也常常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一样:“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都这样了你是还有哪里觉得不满意的吗?你究竟要逼迫自己做到什么程度才肯放心呢?”

“要是我真的明白我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我斟酌了片刻如此回答道,轻轻摇了摇头对他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尽管看不见还是习惯性的别过头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希望他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就是因为明知道有错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错误在哪,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过幸好也只是个小毛病,属于我可以克服的范围之内。”

“……”

他忽然不说话了。

“说起来艾菲斯她刚刚是哭了吗?我听她说话的声音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对衫斯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了无从适应,摸不清楚他情绪的我犹豫了一会儿,挑起了另一个话题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他果然接了下去,看样子并没有特别生气,只是语气听上去与平常相比还是不怎么样就是了,“算是吧,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激动过头了需要冷静一下。”

“但她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了。”我坐在沙发上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试探着往下询问道。在走完整个实验室的当天,艾菲斯就在我面前哭过一次,现在又来了。并且两次都是在我看不见的情况下发生的,这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因为看不到她的表情而错过了一些重要的情感细节,从而导致了沟通上的失误,“是因为我说的话太重了吗?我自认为并没有表现得特别严厉。”

“或许就是因为你表现得太过宽容了也说不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吗?”

“不,这里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衫斯不假思索的否定了我所说的话,可还没等我不明不白的就此再多说些什么呢,他就把刚刚才好不容易避开的事情给不由分说的重新给拉回来了,“别再试图转移话题了,kiddo。趁其他人还没回来,把眼睛睁开让我看看。不然照这样下去,你就算有一天瞎了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等等,你特地提前带我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异于常态的坚持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凭此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而顿时感到有些惊讶棘手了。出于慎重考虑我身体稍稍前倾摸着沙发往旁边挪了挪另一条腿,方便自己随时站起来使用魔法帮助自己瞬移逃走。但还没等我把这个小动作给做完呢,我的身体就忽然毫无预兆的咻的腾空了。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和反应,属于我的灵魂便已经冷不丁的被他给召唤出了体外。

—?!

不是,他认真的?!

灵魂受到控制强烈陌生的失重感在一瞬间袭来,由于暂时性失明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周围一阵天旋地转的我惶恐不已的一下子低低的惊呼出声,又慌慌张张的赶忙把声音压了下来。我皱起眉头用双手紧紧的捂住嘴抬头望向他应该所在的位置,想要弄清楚他意图何在。而对我使用了重力控制的骷髅的声音听上去还是老样子,他甚至耐下心来向我解释了一番。

“随你怎么想好了。”

即便是对此有所警惕,但很清楚会真的出现这种突发状况的可能性简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我确实是有没办法就躲的打算,但我觉得在衫斯气头上选择这样做并不是个特别好的主意,他很可能会在我发动魔法的前一秒把我的灵魂给拉过去:

“包括帕派瑞斯在内,他们都觉得你是个听话懂事、体贴乖巧的好孩子,可咱俩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你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胆小,为了让你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而不是把它当成耳旁风,偶尔让你吃点儿‘骨’头长长记性可能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别说我没给过你坦白的机会,kiddo。然而你却没有任何理睬我的打算,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什么改变也没有。你要那些真心实意在乎着你的人该怎么办呢?就理所当然的把他们晾在一旁,任他们去自作多情吗?你既然不喜欢实验室,那换成家里总行了吧?选吧,是你自己来还是让我帮帮你。别老是想着逃跑,否则就永远别让我逮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实际性的问题,你懂的。”

“……我、我明白了,还请你先把我放下来吧,衫斯。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会好好配合你的,我很抱歉让你生气了,真的。”

我还是妥协了。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接受身体检查而已。特别是采取科学化的方式,我担心他们会发现我身上所存在的更多难以解释的现象。虽然绝大部分地面上的人类都已经知道了,但要是地下的怪物能发现我身体所蕴含的更多的秘密的话,那这些讯息对他们来说依旧是致命性的。如果到时候地面上的人类还有人在研究这些东西,那他们上到地面以后就会有大麻烦了。

“就只需要把眼睛睁开就行了吗?”我按照要求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向面前的骷髅这样忐忑的询问道,感觉到他伸出手捧住了我的脸颊帮我调整了下姿势,将我的下颚抬了起来。我顺从的任由着他摆弄,有意无意的用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然后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对,以及放松,别乱动。只是个最简单基本的小检查而已,我问你答,很快就能结束了。”

“你有感觉吗?”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做什么了?”

“嗯,瞳孔有明显的收缩反应,双眼的感光能力初步判断是正常的。你能上下左右的转动一下自己的眼球吗?”他没有戴手套,手骨冰冰凉凉的压在我的眼眶上,这种若即若离的触感让我想起了那些同样冰冷且坚硬的手术器具。我尽可能的保持不动,咽了口唾沫呼吸却克制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变得絮乱起来,“我怎么觉得你虹膜的颜色有点奇怪,是我的错觉么?仔细看像是在…流动?”

“因为它原本应该是纯黑色的,会变成蓝色和我的魔力供给、灵魂作用及身体素质的综合作用有关。你知道我的血液会和魔力产生反应吧?虽说这很难用纯粹的科学知识去进行解释,但人类有句话叫‘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可以自行领会一下。”

“好吧,又一个人类魔法师的小把戏。”

听完简单的阐述后衫斯放开了托着我脸颊的那只手,拨开我的短发换成用双手轻轻抵住了我的太阳穴,掌骨压在我的脸侧,差不多把我整个脑袋都给稳稳的固定住了。他行动的忽然改变让我开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和害怕,我紧跟着抬起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因为他是个骷髅的原因,就算是隔着一层衣物我也能清楚的摸到他腕骨和前臂骨的交界,更别提他现在宽松的袖口因为动作而下坠露出了一截手腕来了。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这着实有点瘆得慌。

“既然又是和魔力的运行有关,你介意我直接使用魔力对你的眼睛进行一次检查么?kiddo?”

“我不会阻止你的,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话是这么说,被迫稍稍仰着头的我却把他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人类也有采取过类似的做法逼迫我保持在某一个特殊状态,且并不是使用的魔力,那真的令我很疼,“但这没有任何先例能够作为参照或依据,我的眼睛天生敏感且脆弱,这也是为什么我平常不喜欢完全睁开它的原因之一。”

“用不着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衫斯缓和了语气,恢复了往常的那种幽默温和的友好态度。他动了动指骨按了按我的脑袋算是安抚了,我则用双手覆盖上他的手骨准备接受他的魔力链接和随时强行切断他的魔力流以避免对自身造成更大的伤害,“别害怕,要是感到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我会在第一时间停下的。”

“怎么样?你会觉得痛吗?”

“不痛。”

感觉到他的魔力一点一点的漫进了眼部周围的神经后我反而逐渐放松了下来,这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我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急着把手放下来,只是对他微微笑了笑:“事实上,我觉得很温暖。你魔力的质感一直都非常好,只要不是带有侵略性的灌输,并不会让我感到不适。”

“那就好。”衫斯似乎把注入的魔力加强了一些,让我感觉到眼底有点温温的发热而忍不住眨了一下,没想到他随即就发出了一声情绪复杂而克制的惊呼,手上也跟着加上了几分力道,“……我的老天。”

“怎么了?”

“你的眼睛正在由蓝色逐渐转变为金色。”我听见他简单的这样概括道,条件反射的立刻侧了侧脸,想往后躲开但被他手疾眼快的给按在椅子上阻止了。很清楚这样特殊的现象意味着什么,知道自己反应过激的我再次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手指惴惴不安的在他关节上摸索着并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靠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噢。”

“尽管你看上去很紧张担忧却一点儿也不惊讶。这对你来说是正常的现象么?你能告诉我它意味着什么吗?”等我重新平静下来后衫斯很细心的询问着我,出于个人原因我其实不是太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机密,告诉他也无妨,“这是血统的纯化反应。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关于混血魔法师的事情吗?当魔力供应充足到一定限度时,其本身所具有的血统就会显露出来,并带来生理上的一系列转变。”

“我通常用于保持身体机能的魔力输出维持在一个很低的范围内,神经和血液中的魔力饱和度并不高。但你是怪物,的确是有可能激活——啊,我能看见你了。”

毫无预兆的,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般,一片漆黑的视野一下子就被重新点亮了。我低低的呼出了一口气来,眨了眨眼睛以便于更好的去适应光线,眼前因为失焦而模糊斑驳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清晰。穿着蓝色连帽衫,用双手捧着我的脸颊的矮个子骷髅就站在我的面前。但我随即就发现他的状态不是很对劲,因为他眼窝里酷似人类眼瞳的光点消失不见了,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势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是突然僵住了一样。

“衫斯?”

“抱歉,我吓到你了对吗?”我先是疑惑的呼唤了他一声,但立马就反应过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我抿了抿唇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从椅子的靠背上立起身体切断了双方之间的魔力链接将他的双手取了下来,低下头去避免再次刺激到他,“这就是我不喜欢完全睁开眼睛都第二个原因了。我的血统对绝大部分生物都具有威慑力,即便我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我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你可以不用管我了。”

“不。”

但正当我推了推他想从椅子上起身离开的时候,衫斯却突然伸出手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站起来了。我没想到他能恢复的这么快,一般受到精神上的威吓以后很难第一时间缓过来,更别提这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正面接触下。这让我想起了在和安黛因对战时发生过的类似的事件,他同样承受住了我的警告示威:“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检查还没结束,我还没让你把眼睛给闭上呢。”

“呃?可是…好吧。”在衫斯的指示下我犹犹豫豫的坐回了椅子上,硬着头皮把双眼再次睁开了。对上了我的视线后,他这次什么反应也没有,甚至还游刃有余的把我的下颚抬了抬。我很确定我的双眼还没有熄灭,他能在这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的注视下无动于衷也是很厉害了,“好了。你看,没什么大不了。我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害怕你,你也用不着去害怕我。”

“我知道了,我会尝试着去适应的。”等他结束完检查后,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道了谢。他并没有追问任何会让我感到难堪或难以回答的问题,这让我感到很是庆幸,“谢谢你,衫斯。”

“别高兴的太早了,伙计。”双手揣在衣兜里的骷髅坐在旁边另一个椅子上悠哉悠哉的看着我这样提醒道,冲我合上了一只眼窝。我摸了摸自己因为他的魔力接触而第一次在地底世界完全显现的眼睛,觉得它还是有些发烫,但温度在慢慢下降,这说明它们很快就会恢复常态了,“既然这次没能得出相应的结果,那就意味着你必须得接受更加细致深入的检查才行,等下次来就不会再有这么轻松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你不会再次临阵脱逃的吧?”

“……我尽量吧,如果是你的话。”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有着苍白面孔的骷髅闻言挑了挑眉骨,很明显的弯了弯眼眶,看上去既意外又好笑,“嗯?哇哦,这可真叫人受宠若惊哈。难不成你就这么喜欢我吗?虽说我知道自己很受欢迎啦。”

“事实上我只是担心会吓到艾菲斯,就像刚才那样。她胆子比较小,你胆子感觉上会大一些,一次性成功的几率应该会更高,而不至于被吓到中断检查需要重来一遍。”

“呵,那还真是多谢你对她的体贴了。然而你什么时候才肯来关心关心我的感受?我觉得我这几天差不多快把过去一整年的活都给干完了。”

“那就让我——”

“不。”

衫斯打断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他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还是踩着那双粉嘟嘟、毛茸茸的不伦不类的拖鞋,不过我还是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气势给吓到了,而忙不迭的后撤了半步:“就乖乖的待在家里休息好吗?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累。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呢?每当我看着你拖着这具病殃殃的身体非要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我都不由自主的在那儿替你捏着把汗,天知道我为什么要——……”

他话说到半截又不说了,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定定注视着我。

“衫斯?”

他这样意味不明的做法让我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人,除了其他人会将他的旨意传达给我以外,那个人从不会对我一句说话,不管我是犯了错还是按要求完成了所有任务。唯一的几次见面就只会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我永远都弄不清他在想什么。这样强烈的既视感让我觉得我额头上的冷汗快下来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恐惧感油然而生,无意识的屏住呼吸心跳得像是在打鼓一样,眼底传来的温度像是在灼烧一般:

“我…我不是故意想给你添这么多麻烦的,我只是…、对不起。”

“我很抱歉自己不自量力了,我会想办法去弥补这些……”

“不不不,别这样说,kiddo,这不是你的错。”衫斯再次出声打断了我所说的话,他极具辨识度的声线让我一下子从失神恍惚之中惊醒了过来,捂着脑袋甩了甩头。我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但我没有想到会对他产生这种错觉联想,或许是跟他刚刚用魔力唤醒了我的血统所带来的影响有关,“我只是希望能让你尝试着去信任和依靠一下身边的其他人,而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我承认我刚刚是向你抱怨了,我其实并不讨厌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茫然不解的看着他,思维还有些迟钝的我不太能听懂他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吧,这对你来说理解起来可能是有点儿困难。但没关系,别再去想这些事儿了,我……”

“人——类!!!我们回来了!!!”

帕派瑞斯高亢热烈的声音从门外清晰的传入了室内,我猛的打了个激灵慌慌张张闭上了眼睛。而就在我闭上了眼睛的下一秒,就有人砰的一声推开门从外面迅猛的冲了进来把我抱了个满怀,那叫个刺激啊:“哈哈!我就知道你跟着衫斯一起躲到家里来了!你个小机灵鬼可千万别被他这种懒骨头给带偏了,我们还等着一起参与进更多你这样的家伙才能折腾出来的有意思的新鲜事呢!”

是安黛因。

可能是由于进入雪镇后走得比较快的缘故,她拿胳膊亲昵的挽着我脖子把我往她那边一拖,有点用力过猛。我靠在她的怀里还能感觉到她衣物上所残留的一丝凉意和雪渍的湿润气息,而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试图躲开这种防不胜防的寒意。这位皇家卫队的队长说话还是这么直来直去,让我顿时涨红了脸颊觉得尴尬不已:“呃,我很抱歉给地底的各位添麻烦了……”

“什么?!嘿,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我这是在夸你呢!你的演讲简直是酷毙了!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是吧?!——精彩绝伦!我怎么之前就没看出来你小子有当大演说家的天赋呢?!除了和你进行对战以外,我好久没这么热血沸腾过了,上一次还是在和艾斯戈尔谈话说道该怎么对付地面上的人类的时候。”

“谢谢,你过奖了。无论如何,把这两件事情连起来说听上去可不太妙。”

安黛因一边咧嘴大笑着夸我一边啪啪的拍着我的后背,我在她很是可靠的臂弯里艰难的做出了回应。随着她的动作指示和此起彼伏、吵吵闹闹的附和声往门外看去,我这才发现跟着安黛因后面一起进来的不只是系着红披风的帕派瑞斯,还有一大堆我或熟悉或陌生的怪物们。随着他们一股脑的涌入,原本相当宽敞的客厅立刻变得拥挤了,有些进不了就干脆堵在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屋里张望着。我没想到他们会跟着帕派瑞斯跑到这里来,而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原地,差点儿没吓得把眼睛给完全睁开来。

原因无他,见过的、没见过的怪物七七八八的凑在一块儿,感觉上有点太多了。

要知道这和之前站在台上的时候可不一样,先别说我对此什么准备都没有,我现在可是什么都能看得见的呀。

“怎么?你害怕了吗?”

家里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客人,或许是看到我被这唬人的阵势震得说不出来话,揽着我肩膀的安黛因俯下身来故意压低了声音在我耳畔这么说道,然后突然把我往前一推让我站到了中间去。她站在我身边一挥手提高了声音向周围的怪物兴高采烈的演示招呼道,用另一只手卡住我的下巴,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我的脸颊看上去只有那么跃跃欲试了:“你站在台上那会儿可不是这样的啊,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看上去只有那么嚣张了!但我非常非常欣赏你!要不是因为你是个人类,我都想立刻邀请你加入皇家卫队了!”

混在人群中的其他皇家守卫已经因为安黛因所说的话开始起哄了,我所熟悉的绝大多数都是些狗狗卫兵,但在这其中显然还不止他们。一不留神就被围在了最中央,还被这么多怪物给看着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才好,便扭过头去想先找找不久之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衫斯到哪里去了。我发现他虽说个子矮却并不难找,因为他就站在高个儿的自家兄弟的旁边,而帕派瑞斯则得激动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啥?!那位置难道不是该属于我的吗?!你明明说过会优先考虑我的,安黛因!尽管我承认人类在这方面确实超有才华啦,这也并不能成为祂插我队的理由。而且祂的身体状况也…呃,如果真的要加入皇家卫队,起码得等到祂不再那么容易生病后再说。”

“有道理。我听说你前不久又生了场病,这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越变越弱鸡了,到底是谁在负责照顾你?不管是谁,这人一定笨手笨脚的蠢得不行。你为什么不干脆就在国王那儿住下呢?在那里你肯定能接受到来自王后的最好的细心照料。”

“嗯?嘿,话可不能这么讲,安黛因。带孩子就像是在和祂随时随地的进行一场并不公平的拔河比赛一样,出了力的跟没出力的还是有大区别的。你……”

“让让让,借过借过!谢谢配合!”

衫斯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见过的,优柔而成熟的陌生男性声线很是张扬的岔了出来,一下子让其他人说笑议论的声音变小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怪物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带有电子合成音的音色和磁性。等过了几秒钟我就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了,因为我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类似于机器人的家伙从热热闹闹的挨挨挤挤着,想要尽可能的让出一条路来的怪物堆里冒出了头来,左摇右晃、见缝插针般灵活的遛进了客厅里。他矩形的外壳上有一块闪闪发光的面板,戴着白手套的手上甚至还拿着一个话筒。

我好像在电视上有看到过他。

“谢天谢地我终于挤进来了——那当然是真的。艾菲斯也有跟我提到过,她实验室里来了个身体不怎么好的小工作狂。因为祂在地底相当出名,我一直都想去看看的,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说是会吓到祂。要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坚决的拒绝我,不过现在我倒是有点理解她的想法了。”

这个有着一只独轮腿、躯干上还有好几个仪盘表,怎么看都像是个机器人的怪物忽的凑到了我的面前,并绕着我迅速的转了一圈,就像是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一样,面板上的色块滴溜溜的亮了一转,尽管我完全弄不清他的感应器在哪儿。因为安黛因已经从我身边让开了,我有些不知所措的退了好几步。但还没等我犹犹豫豫的把衫斯的名字喊出来企图向他求助,这个身份不明的机器人就主动开口和我搭话了:

“看看你,你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明星,不是么?你轻而易举的让自己的每一个举动传遍了整个地底,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谈论你。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灵魂,代表人类去和国王进行谈判,再把消失已久的王后从遗迹里带回来,现在又决定公开实验室的所有真相——”

“你还有什么做不到或是不敢做的呢?不得不说这一切真够令人有危机感的,但这根本就难不倒我。”

他滑上前来很是热情和我握手,我只好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抓住了我的右手,上上下下的把我的手摇来摇去。我想起来艾菲斯向我提过的关于幽灵的事情,我觉得这个怪物很有可能是拥有了金属机械身躯的幽灵,那我肯定是第一次见到他。因为我之前只见过一个性格很是羞怯的小幽灵,而面前这个性格看上去就自信大方多了,甚至还有些殷切过头:

“很高兴认识你,人类魔法师!我是镁塔顿,地下世界最火的电视明星。作为政坛新秀,你难道就不打算来参加一期我的访谈节目或是真人秀吗?地底的所有怪物包括我都对你格外的感兴趣,要是你愿意来,一定会让我节目的收视率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啊啊啊啊啊啊!!我听见了什么!来自MTT的节目邀请!!”

他此话一出,一时间周围的怪物都在或低或高的惊呼,可见他真的是个一个相当受欢迎的公众人物,其间就属帕派瑞斯吼出来的嗓门儿最大。这个长手长脚的高个儿的骷髅一把提着自己的矮个子的兄弟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的面前。他用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肩,看上去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我知道他非常喜欢MTT的节目,但是因为我平常不怎么爱看电视而更喜欢看书的缘故,我对他的节目还真就不太了解,我不太看好过度娱乐化的事物。帕派瑞斯显得特别积极,比收到邀请的我本人还要高兴:

“这个主意实在是太棒了!你还在等什么呢人类,赶快答应他呀!现在、立刻、马上!这样你就能上电视了!你将会在地底出名,呃,不对,你现在已经非常出名了,所以你会因此更加更加的出名!!作为你的朋友我也一样,我们会成为地底最酷最火的组合!!…不,等等,要是你为了准备节目太累了该怎么办?那还是算了吧。”

“嘿!别呀!机会难得,别急急忙忙的就想着拒绝嘛。先考虑考虑再说不好吗?咱就先不说别的,我们最好得遵从祂自己的意愿是不?我肯定会考虑到祂身体状况去安排整个节目流程的啦,绝不会为了收视率而去做一些不符合职业道德的事情。亲爱的,我向你保证这绝不会有任何危险,你一定会从中获得许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噢呃,你好,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采访,但关于这个还是要……”

面前被递了个话筒而本能的想要挺胸抬头的站好,但又被镁塔顿勾肩搭背的挽住了而搞得浑身僵硬。用魔法模拟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小,讪讪的说不出来话的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站在帕派瑞斯身边的衫斯。穿着蓝色连帽衫的骷髅脸上的露齿笑看上去罕见的有些窘迫无奈,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黑漆漆的眼窝里的光点移了移。他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还没来得及就有其他人抢先开口了。

“太好了!要是祂愿意登上节目舞台的话我会非常期待的,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孩子站在个人角度所说的那些话:‘至今为止,你们已经夺走了六个人类孩童的灵魂了。要问责他人罪过时,先要想想自己。如果你们当中同样有想过去夺取人类灵魂来打开结界的人,相比而言,同样都是为了自由所做出的努力,她想要借助即将陨落的怪物所拥有的灵魂的力量的做法,是否会更加仁慈一点呢?’”

“什么?难道不是那段话更有说服力吗?‘她有罪,给许多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你们当然可以不选择宽恕她,觉得惩罚不够也可以再加。但你们需要她,生活在地底的每一个人,可以说多少都因为她而受益。更别提总要有人冒险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不是她,就是你。你们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出错吗?既然她敢于站出来,除了她应受的惩罚以外,或许,这里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存在。’”

“哎呀已经说过的话就不要再一直重复了,让我和祂说说话先!你还记得我吗老兄,我是经常站在礼物树下的——”

我终于受不了了。

根本就是一团混乱且糟糕透顶,而且他们居然还能记住我之前在台上说了些什么。那对身穿黑袍的狗狗夫妇还当着我的面模仿着我的语气给我复述了一遍,我顿时觉得丢人极了,脸涨得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我立马往下一蹲避开了镁塔顿的话筒,用双手捂着脑袋低着头跌跌撞撞、惊恐万分的往衫斯那边跑过去了。他抬起手就接住了我,只是由于我扑过去的劲头过猛而再一次的被撞得够呛,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躲开就是了:

“嘿,嘿!悠着点儿!这孩子现在已经害羞得不行了,你们要是再继续说下去祂估计就得原地爆炸了,那我也得跟着遭殃,毕竟祂正往我怀里钻呢。哦天,你撞到我肋骨了,kiddo。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快停下!”

这怪不得我,他就一骷髅架子,又比我高,我会一头撞到他肋骨上去很正常。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他衣服掀起来的,只是一不小心抓错地方了而已。我闻言赶忙调整了一下姿势放下了他的体恤衫,换成了用双手攥着他的外套的衣摆。矮个子的骷髅用戴着软绵绵的手套的手按着我的脑袋,我似乎听见他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而努力的把脸埋得更进去了,掩耳盗铃的试图借此隔绝来自外界的一切影响。但无论如何我都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听见周围人对话的声音,这让我感到越发的难为情了。

“哇哦哇哦哇哦,让我们瞧瞧这又是谁在这儿?我懂了,难怪祂刚刚一直都在看你。你现在是祂的监护人对吗?那不正好么?看在都是熟人的份儿上,你就放心把的祂交给我怎么样?”

“得了吧,这事儿以后再说。很好,没有什么比在家里遇见一群狂热的粉丝更糟糕的事了。这要是在舞台上就算了,你到这来除了煽动他们以外就不能做点好事吗?听我说伙计们,我知道你们很激动——显而易见的,因为你们连想都没想就直接一头闯进别人家里来了——但祂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既然你们绝大多数都已经听说了祂身体不咋地,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先让祂……”

“所以,这也是帕派瑞斯偶尔会光顾我们家生意的真正原因,祂一直都和这兄弟俩住在一起。你好,我是玛菲特。你很喜欢我们家的巧克力甜甜圈是不是,甜心?我知道你在遗迹中的蜘蛛义卖会里也买过我们的糕点。看得出来你有着相当高雅的品味,你还没吃午饭对么?我恰好带了一份巧克力蛋糕过来,你想尝尝看吗?”

“行行行,快接着吧,kiddo。放心,我们不白拿,回头把钱记我账上去。”

我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被衫斯拉开了,然后紧接着手里就被莫名其妙的塞了个小号的蛋糕盒子,而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了看送给我蛋糕的有着甜蜜而温柔的女性声线的怪物。她有着淡紫色的皮肤,身材娇小有六条手臂,穿着泡泡袖的礼服打扮得优雅而可爱,有着类似于蜘蛛的五只眼睛,露着两颗獠牙对我显出了有些诡魅的微笑。但我还没来得及向她道谢,我在雪顶旅馆见到过的兔子小姐就凑过来了,她身边还跟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躲在她身后:“祂可真黏你。人多怕生的时候我家孩子也是跟我这么撒娇的,祂有多大了?”

“呃,大概有八岁了?不,以人类的标准来看或许还要更小一点也说不定。拜托,别再忙着继续和他们说话了,帕派瑞斯!你难道就不能过来帮帮祂吗?祂吓坏了。”

“噢噢,我来了。把祂交给我吧,衫斯。我刚才只是和他们在讨论节目的问题啦,不得不说这事儿还挺重要的…好了好了,没事了人类,你需要安慰对吗?有伟大的帕派瑞斯在这儿呢,别害怕,大家都喜欢着你呢!”

我茫然失措、紧张不已的抱着怀里的蛋糕盒子,戴着红手套的高个儿骷髅跑过来俯下身用双手把我从衫斯这里给抱起来了。他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背,带着我走回了人群的中间。我一手拿着蛋糕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低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的怪物们。因为帕派瑞斯的个子在他们之间真的算是高的了,视角高度的改变总算让我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安黛因也跟着靠了过来,她大大咧咧的抵着我的额头用手把我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她今天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或许是因为艾菲斯的原因。

“哈哈哈哈简直逊毙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露出这幅惊慌失措的奇怪表情来,别赖在骷髅的怀里害羞嘛你这胆小的人类魔法师!这些家伙其实都是来答应参加你的庆祝派对的,但他们都想当面告诉你,所以就全部跑这儿来了。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到时候正式举办派对时来的也是这么多人哦,你准备好了么?”

“承、承蒙诸位的厚爱。”听懂了安黛因的意思以后,像往常一样半坐在帕派瑞斯臂弯里的我抬起了头来。因为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到了常态,我睁开了双眼注视着他们。我咽了咽唾液稍微踌躇了一下,终于调整好了自己情绪重新开了口,虽说还是因为毫无准备有些结结巴巴的就是了,“我更高兴大家愿意答应来参加帕派瑞斯他们为我举办的庆祝派对……虽然我完全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听到我开口说话以后,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转过头看向我的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友好热烈的哄笑声,我听见他们之中有些怪物在说“随时都行!”、“对,没错!我们就等着呢!”之类的话,而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的心情随即进一步的变得放松和平静,忽然觉得与这么多怪物待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分开来看,我遇到过的怪物绝大多数相处起来感觉上都不坏,那么聚在一起应该也是一样的,并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总而言之,我很期待到时候能在派对上再次见到大家。但在你们之中,我还有很多并不是很熟悉的新面孔,要是就这样让你们来参加派对那也太失礼了。所以,在派对开始之前,我决定在近期和帕派瑞斯一起去逐一的拜访一下你们。我真诚的希望我能和你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为朋友,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等着他们差不多笑过以后,我低头看了看抱着我的帕派瑞斯,他正微笑着认认真真的望着我,黑漆漆的眼窝看上去只有那么欣欣然了,很有点眉飞色舞的感觉,便鼓起了勇气提高了声音试探的向他们这样询问道。这下可好了,之前的哄笑声直接变成了欢欣鼓舞的欢呼声,我听见他们之中有人很大声的在说“愿意愿意!”、“我们难道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欢迎你来我家做客!”诸如此类肯定的回答,而彻底放下了心来。我用双手捧着小巧精致的蛋糕盒子,睁大了双眼将这一幕尽可能的映入眼底。

就仿佛第一次来到地底一般。

我转头看了衫斯一眼。

站在人群中的他松了口气似的耸了耸肩,抬着头冲我合上了一只眼窝。

——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帕派瑞斯。”等吃完晚饭以后,我跑到今天负责洗完碗、才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高个子骷髅面前这么说道,他顿时非常惊喜的看向了我,他那很有辨识度的语调上扬得只有那么明显和期待了,“礼物?什么礼物?!你要送给我礼物?!”

“是的。”

我把用双手藏在身后的礼物盒子用双手捧着递给了他,他立接了过去,然后弯下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按住我的后脑勺用他的颧骨亲昵热切的来回磨蹭着我的脸颊我让有些站不稳,便只好也伸出手努力的回抱着他:“噢,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感谢你的礼物,人类!我…、我可以现在就拆开看看吗?”

“当然。”已经不对此感到意外的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把系着蝴蝶结的礼物盒子拆开了并把里面放着的礼物取了出来。这份礼物算不上小,按照尺寸上来说他拿在手里恰好合适,“这是什么?一件精心制作的工艺繁复的金属艺术品吗?它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这是一副‘九连环’,算是一种传统的机关锁。上面有九个套环,如果你想要把它们全部解下来,那就需要按照正确的顺序和方法尝试256次,否则是绝对解不开的,想要把它们套回去恢复原样也一样。因此我在盒子里附上了它的说明书,要是你实在解不开,就可以照着上面的步骤来操作。”

“……等等,意思是你直接送给了我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炫酷迷题?!这简直太棒了,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稍稍愣了一会儿,听懂了我在讲些什么的帕派瑞斯非常感兴趣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窝,我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想,“很遗憾,这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们国家所特有的一种古老的益智游戏。但我发现你们这里没有类似的迷题,所以我想你可以试试看。虽说并不是特别难,但说不定有利于你以后的迷题设计呢。”

“你的国家也喜欢解谜?我懂了,怪说不得你解谜这么厉害。你确定它不是特别难吗?但看上去这至少也不会很简单……”

他试着摆弄了一下那副结构看上去相当繁复、还有着雕花握柄和铃铛设计的银色九连环,它立刻就发出了低低的清脆响动。如果这里有玉石作为原料的话做出来应该会更漂亮,不过在地底就只能将就了。我记得解开九连环最快的世界纪录是三分57秒,但据说有人不到两分钟之内就能解开。我来解只会比这更快,就看能不能迅速找到它正确的规律和个人的熟练程度了。

“需要帮忙吗?兄弟?”同样还待在客厅里的衫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帕派瑞斯立刻扭过头做出了拒绝的表情,一挥手神采奕奕、斗志昂扬的向他表示了自己的决心,我仿佛又看到红色的披风在他身后凛然抖擞的飘起来了,“不,我要凭自己的努力把它解开!现在就去!没有任何迷题能难倒伟大的帕派瑞斯,就算是来自人类的迷题也不行!捏嘿嘿嘿!”

“所以,这就是你这段时间借用艾菲斯的工作台所完成的东西。”看着自己兄弟兴冲冲的拿着礼物盒子冲到楼上去的衫斯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他脸上挂着的露齿笑看上去既慵懒又和蔼,还促狭轻松的弯了弯自己的眼眶,“这可真够让人羡慕的。你精心挑选出的礼物都很有个人特色,还都是亲手完成。”

“我其实也想送你礼物,但我还没想好该送你什么。所以我决定把这份礼物先保留下来,等晚点儿再给你。你可以先继续保持一段时间的期待,怎么样?”

“你这是准备给我个惊喜啊,那倒也不错。”他挑了挑眉骨并不是很在意这样随意回应道,站在我的面前说了两句听上去有点没头没脑的话出来,“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天,不是么?你也觉得很开心,对吧?”

“这个…算是吧。”我并没有否认这一点,虽说我完全不明白他是根据什么来做出判断的。我理所当然的承认了下来并对他笑了笑,试图打消他可能会存有的疑虑,“请放心,我不会再得意忘形或者是擅自行动的,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Chara的遗体已经就位了,接下来还是要继续麻烦你和艾菲斯了。”

我简单概括的向他交代了一下,就打算跟着帕派瑞斯上楼去看看他在做些什么了。但我才打算绕开他往旁边走了一步呢,衫斯就同时往这个方向挪了一步又把我给挡住了。我疑惑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像这样在家里堵着我,阻止我回到帕派瑞斯的房间里去:“衫斯?”

“容我多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核心的问题呢?kiddo?”

“……我不会动它的。因为这是Chara自身的意愿。”

“也就是说,你并不打算把那份原本属于祂的灵魂给从中取走。人类缺少了一部分灵魂也还能正常的活着吗?”

衫斯问出了更加奇怪的话出来,我闻言皱了皱眉头睁开了双眼觉得有些的不可思议——从他以往的行为模式来看,他不像是会问出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答案来的问题的人——但还是指了指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摊了摊手向他尽可能清楚的做出了解释:“我不就缺少了一部分灵魂吗?不也活得好好的?只是不能恢复完整,总归会让人觉得有些许遗憾罢了。”

“……”

“人类的灵魂很有意思,也非常复杂。你还记得我说过,人类的灵魂可以分成好多块,并且每一块还有着不同功能的么?其实还不只是这样。”

“当人类死去以后,正常情况下,他们一部分的灵魂会往上升,一部分的灵魂会往下降,还有一部分则会留在世界上。据说,这三部分的灵魂都存有一定的能量,但蕴含感情、记忆的程度多少却有所不同。这就像是把一份沉甸甸的灵魂薄薄的切分成了三份一样,让它能在不同的地方留下讯息和记录,像是存根一般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用于收集和归档。”

“人类绝大部分的文明都认为,死去的人的灵魂会变成星星,前往天堂,又或是沉没地下,掉入地狱。乃至于会转化为其他生命形态继续存在于世,这并不是毫无根据。”

“听上去确实很有意思。”沉默着听完了我的解释的骷髅不置可否、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我觉得他对这些关于人类灵魂的知识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这就有些让人很是费解了,明明是他自己来询问这个问题的。他黑漆漆的眼窝里酷似人类眼瞳的光点很是灵动的晃了晃,紧接着就把话题扯到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嘿,我觉得你其实可以表现得再高兴一点的,kiddo。”

“虽说让你多笑笑这种建议对你而言可能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每当你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时那真的很富有感染力,足以让任何一个灰心丧气的人看到希望。”

——“偶尔得意忘形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是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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