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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undertale:谈判

undertale:胆小鬼

22.

从衫斯那里及时得到了魔力补给的我缓了口气。

他魔力的品质其实相当不错,干净纯粹带着点冷冽气息,尝起来的第一口有点类似于冰淇淋绵密醇厚的质感,没有敌意进入身体被吸收转化后又会变为温暖澄澈的魔力流加入到我身体里的内循环之中。所以他只要不是具有侵略性的把自己那用不完的魔力拧实得跟个高压电或是消防栓似的给我强行倒灌进来,像涓涓细流一样徐徐流入身体里的感觉还是非常舒适的,就像用吸管喝冰镇过的矿泉水一个道理。我并没有和他建立双方的魔力链接,现在只是他握着我的左手单方面的主动给我传输魔力。而且可能是由于他真的很喜欢番茄酱的缘故,靠近了我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一丝酸酸甜甜的味道。我倒是不讨厌番茄酱啦,但吃太多了难道就不会腻吗?

自己的手掌中隐约散发着不属于自身魔力的淡淡的蓝色光辉,和旁边的衫斯手拉手的坐在椅子上我大体理了理自己整个儿的思路,就抬头看向对面的国王打算继续下去了:“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向衫斯承诺过,如果你们愿意将核心的魔力借给我使用,那么我愿意留下一部分对你们而已非常有价值的魔法知识作为交换。接下来我所要追加的具体内容,都以此为前提。”

“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我要给你们的这一部分的知识,其中至少会包括关于人类灵魂的认知、多种类型的结界的使用、防御发展属性的神代魔法等等,更多的可以稍后再进一步进行商榷。但其中有一点我必须在这儿就和您说清楚,那就是关于你们地底结界的问题。”

“请说吧,孩子,我很乐意聆听你对我们的任何看法。”

名为艾斯戈尔的怪物国王冲我温和的点了点头,又贴心的帮我续了杯茶。我发现他脾气是真的很好,哪怕是对着我这样的小孩子也没有任何作为国王的架子,但也不敢有任何轻怠,我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通常谈判席上坐着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就算这个国王好说话,说不定衫斯会在最后突然岔进来打我个措手不及呢,虽说他现在还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为了帮助Chara,还有您的另一位可能同样幸存的孩子,我应该会在地底多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会帮Chara重塑一个身体,如果找到了另一位孩子,我也会想办法帮他——至于相应的条件,等到后面我会系统的进行阐述。与此同时,我建议你们在我的指导下对结界进行强化,包括遗迹那边的漏洞,防止未来会有更多的人类掉入地底。关于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

说到这儿,我有些忐忑犹豫的顿了顿,还下意识的攥紧了衫斯的手骨,但还是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根据自己的计划实话实说,这是我一贯坚持的作风:“先不说人类对怪物的杀伤性有多高,您知道在你们这里人类灵魂的所蕴含能量——也就是所谓的‘决心’强到一定程度后是可以影响和控制时空的吗?简单的说,就是会拥有类似于时光倒流的能力。”

“时光倒流?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艾斯戈尔闻言露出了疑惑纳闷的神情,好像从未听见过这种说法一般。我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立马转头看向了衫斯。随即我就发现他眼窝里忽然没有类似于人类瞳孔的光点了,大大的眼眶里变得一片漆黑,感觉却和帕派瑞斯那种类型完全不一样。他苍白的脸上明明还挂着标志性的露齿笑容,然而周身所透露出的那种危险气势却吓得我毛骨悚然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却因为在国王目前而硬生生的抑制住了。我知道这种变化绝对不正常,却又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吧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轻举妄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再次失去了正常的频率,血液流速加剧。

那些普通的怪物就算了,作为国王的艾斯戈尔竟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已至此,先不管这里面究竟有怎样的隐情,为了能让谈判继续下去,那就只能随机应变的见招拆招了。

“……实际上,这并不是人类带来的,而是地底的特殊性所造成的现象。你们这里魔力过于充沛,已经有了近似神代的性质,却没有相应的‘法则’掌控者。关于这件事的运作原理光用语言解释起来会有些困难,如果您想要知道我之后会写一份详细的说明交给您。现在,我们先来说一说它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我的腿又被衫斯吓得不听使唤了,暂时性的丧失了行动力无法正常站立。好在我视觉还是好的,虽然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于是我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勉强对艾斯戈尔笑了笑向他伸出手,急中生智的改换了个对策:“请您走过来,把您的手给我一下好吗?我觉得有必要先给您直观的展示一下这个过程以便于您的理解,我们就用桌上的茶杯作为参照物好了。”

艾斯戈尔起身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和托丽尔一样都是毛茸茸的,却更为宽大厚实,摸起来既柔软又温暖给人的感觉非常舒适。这样软乎乎的蓬松触感让我因恐惧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安心了不少。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可能忽略衫斯的存在,用魔法隔空将桌上的茶杯推到了桌边,然后示意身边站着的国王集中注意力:

“——请你们看着它。”

茶杯滑落了下去。

茶杯正放在桌边。

“感觉到了吗?你们是怪物,对魔力的感知力应该是很非常敏锐的,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应该能注意到它发动时和普通魔法之间的区别。”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一小段时间被莫名其妙的切断消除掉了一样,接着画面又重新倒回到了茶杯还没掉下去之前。”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艾斯戈尔皱起眉头这么恍然大悟道。出于个人原因,我现在不太想放开他很给人安全感的手,所以一直紧紧的握着。我就让这么大个国王站在身边自己却坐在椅子上和他讲话,实在是不太应该,但是旁边坐着个黑漆漆的眼窝里没了光点就像电脑黑了屏似的衫斯着实吓人,所以也只能委屈一下他了:

“没错,这就是所谓的重置【reset】。我把地底的时间往回拨了两秒,同时将权限共享给了你们两个。一般身处这个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除了发动者以外,是不会有任何记忆的。但实际上这样做无论如何都会有部分的残余留下,就像鸟儿振翅于空中飞过一样,看似了无痕迹实则有所改变一样,有些体质特殊的人就能够捕获和察觉。”

“当然,重置【reset】的效果也因人而异。大部分正常人都只能依赖【锲子】——特指散落在各处你们看不见的……呃,我要怎么来解释这个?这么说吧,有个刺猬和别人赛跑,当比赛开始时他还没跑就说自己赢定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说着逐渐找回了状态的我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长着一双长长的耷拉下来的柔白羊耳的艾斯戈尔,他眨了眨那双忧郁而纯良的碧色眼睛,认真的思考一番后歉意飘忽的移开了和我对视的目光:“呃,抱歉,孩子。我好像…猜不太出来。”

“我猜是因为已经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刺猬在终点等着了,对吗?”

低沉熟悉的成年男性声线从身边响起,是衫斯说话了。

我浑身一怔,僵硬的慢慢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他正用恢复了常态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我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看似慵懒促狭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仿佛之前发生的异常只是我的错觉。我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说对了标准答案,而感到更加的无措忌惮。

“正解。”我抿了抿唇垂下头去,躲开了他隐约带有审视意味的打量,“这被称为‘已在彼端之物’。【锲子】就是这种工具,你可以用它钉住一个时间点,发动重置【reset】时就能回到那个时候。也就是说,正常人只能倒回到时间轴上的某一个固定的关键点,且无法把此权限分享给其他人,我是特例。”

“我想也是。”衫斯不置可否的这么说道,我感觉到他收紧了指骨把我的手向他那边的方向带了带,而被迫受惊般抬头看向了他。我能够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魔力流瞬间加强了,不过还在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在吸收上开始变得有点吃力。他冰冷嶙峋的苍白指骨压在我手背上,因为魔力的流转而蒙上了一层晶蓝色光泽,“然后呢?它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你们知道熵值吗?”

“喔噢,这个我熟。这是物理热力学方面的一个概念,但它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呃,为了方便陛下理解,我想我还是打个比方吧。”比起光秃秃、冷冰冰的骨头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毛茸茸、暖乎乎的羊毛,我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站着的艾斯戈尔,希望他能救我于水火之中。虽说衫斯和国王的关系感觉上出乎意料的熟稔,双方的相处模式基本上没有透露出多少上下级之间应有的距离感来,“有一个房间,虽然里面存放的东西没有增加,但它能使用的空间却会越变越小。原因何在呢?”

“因为里面存放的东西会因为活动而变得越来越乱,甚至最后连留给人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噢,你这个例子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房间。虽说我偶尔也有在尝试整理过啦,但那都是白费力气,用不了多久它自己就会又变回那副乱糟糟的老样子的,所以我很早就放弃继续这么做了。”

这次更离谱,衫斯想都没想就答出来了。他直接越过了国王进行了发言,而艾斯戈尔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听到衫斯在这种本应该十分严谨的场合下做出了这么不正经的解释后也只是低低的‘噢’了一声,一副‘啊我终于听懂了你们在说什么’的样子……我不由得为现在这个局面开始感到有点憋屈了,有种之前不祥的预感终于在此刻成为了现实的既视感。

“正是如此。”夹在衫斯和艾斯戈尔中间的我纠结了一下接下来自己到底该看着谁说话比较合适,出于礼貌——毕竟衫斯确实是在和我说话,虽说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但我也不能无视他,便一咬牙鼓起勇气对上了他的目光,“说白了,进行重置【reset】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影响,实际却有些不好的东西已经慢慢累积在了你看不到的地方。等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它就会以某种形式显现出来,最严重的后果是会导致时空的混乱和异常。而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最好什么都别做。”

“所以,这才是你之前一直拒绝重置【reset】的真正原因。”

“有因必有果。在我们那儿很久以前,这种行为就被列为了禁忌。如果是不知道其严重性还情有可原,要是知道了还这么做……”看了衫斯这么久我觉得已经算很给他面子很可以的了,便赶快转向艾斯戈尔将话题拉了回来,“总之,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倘若你们不想让现在做出的努力付之东流、也不先让自己的世界遭到不可逆转的毁灭性破坏,就要限制人类的进入,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你们必须放弃夺走更多的人类灵魂以打开结界的打算。接下来我就将围绕这一点继续与你们进行谈判,可以吗?”

“噢,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国王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在此之前你为什么不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呢?kiddo。刚刚使用了精确度这么高的重置【reset】,加上之前发生的小插曲又无间断的输出魔力讲了这么久,给你身体带来的负荷可不轻。我们今天有足够的时间来谈论这些问题,你其实用不着这么着急。”

“衫斯说得没错,现在都已经快到中午了。你介意在这儿吃了午饭后再继续吗?孩子?”

于是还没等我自己反应过来说些什么呢,就莫名其妙的被艾斯戈尔留下来吃中午饭了。

不是,作为堂堂一国之君不要什么都听一个矮个子骷髅的建议啊,他到底是个什么特殊身份能让你这么信任他的?!更何况,用为对方着想为借口去拖延时间是谈判席上用以心理施压的惯用伎俩……在这种不上不下、话说到一半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去饭呢?!这不是诚心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吗?!就算我自认还比较擅于谈判,但我所拥有的策略机制可没有那么强的突发对抗性,再说了我的身体哪有弱到这种地步?!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无论如何,人家出于好心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是绝不可能出言拒绝的,那样做未免太不识趣了。我只能被赶鸭子上架的按捺住自己急不可耐的心情,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和国王共进午餐……虽说无意间知道了艾斯戈尔居然会自己下厨做饭这件事还是很让我震惊。等艾斯戈尔去厨房准备午餐以后,整个客厅就只剩下我和衫斯两个人了,我顿时如坐针毡。如果只是周围的气氛尴尬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他居然还明目张胆的转过头来盯着我看,像生怕我不知道他在注意我一样,弄得我额头上冷汗直冒。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嗯…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轻松的就把这些事情给说出来的?这简直就像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堆骨头自个儿慢慢的拼成一个整体再活过来了一样‘骨怪’且不可思议。”

“明明是不说才比较奇怪吧?而且你自己不就是活着的骷髅吗?”被不按常理出牌的衫斯给彻底打乱了谈判节奏的我闻言皱起眉头,无可奈何、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过了这么久后我身体生理性的应激反应已经差不多消退完了,但和他待在一块儿还是有点发怵,“毕竟既然作为审判者的你都能知道,我就原以为至少国王是会知道这些事儿的。我之前还觉得可以直接进入正题说点自己的条件了,现在却不得不花费这么多时间去解释这个。”

“……”

“你明明这么聪明又什么都懂,却不把这些事主动告诉别人。难道真的是像Chara所说的那样——你已经懒到这种地步了吗?衫斯?”

见他沉默下来似乎根本没有要为此做点解释的意思,之前被他那副鬼样子吓得够呛的我忍不住这么抱怨道。没想到这次他却有反应了,挑了挑眉骨扣紧了我的手有意无意的抬腕晃了晃:“什么?嘿,别听祂胡说,根本就没这一回事儿。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偷懒了?我不就是最近才旷了几天工吗?但那都是迫不得已、事出有因的好吧?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坐在这里陪你和国王聊天么?本来我还挺高兴你夸我的,可这后半句话听上去可不怎么样啊,伙计。”

“可是……”

帕派瑞斯和Chara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什么?”

“不,没什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瞅了瞅双方之间开始后就没终止过的魔力传输,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他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魔力已经重新变得平静而和缓,我又忍不住羡慕起他身为怪物所拥有的庞大的魔力储存来,也许在他们之中衫斯这个水平已经算是名列前茅了,“谢谢愿意你陪着我,还借给我魔力,衫斯。”

“……不用谢。”用黑漆漆的眼窝里的光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看得我心底又有点发毛的骷髅低沉慵懒的声音顿了顿,他将我的手扣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为了迁就他这个动作我便不得不随之倾斜身体靠向他。隔着一层宽松较薄的布料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大腿骨的轮廓,他低下头凑近我说出了一句听上去没头没脑的话,“或许,我才是应该说‘谢谢’的那个人。”

我对此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艾斯戈尔就回来了。紧接着衫斯就放开了我的手,方便我吃午饭。我坐在席上规规矩矩的吃完了午餐,虽说艾斯戈尔煎出来的不知道是用什么食材做成的牛排出乎意料的好吃,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好好品尝它。我心不在焉的用着刀叉,全程都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等终于把这顿饭吃完、收拾好以后我便赶忙表明了自己希望继续谈判下去的坚决态度,免得衫斯等会儿又在这拖拖拉拉的耽搁时间:“非常感谢您的款待,请允许我继续下去。”

“这么快?你才刚吃过午饭,确定不再多休息一会儿吗?或许你最好应该去睡个午觉?为了准备这些东西,我想你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恐怕没怎么休息好吧?”拿着纸巾正在擦嘴的衫斯耸了耸肩看着我建议道,我使劲儿摇了摇头,生怕艾斯戈尔真按照他说的这么做,“不了,按照这个进度随后需要交涉的事宜还很多,还是早点开始比较妥当。”

“是吗?看来你很有成为工作狂的潜质呢,kiddo。”

“过奖了。”听见衫斯不着调的调侃后我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找不着北。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西方地底的怪物怎么就这么随便呢,在这种外交场合下不是该越谨慎越好吗?虽然这具身体外表过于年幼,但我已经很努力的表现得成熟稳重了不是么,倒是给我点儿外来谈判官该有的待遇啊,“您准备好了吗?如果我之前所说的部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您可以现在提出来。”

“噢,我觉得你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孩子,我能从中清楚的感受到你的善意和真诚。所以请稍等一下,让我再为你泡壶茶吧。我这里还有一些小点心和糖果,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尝一尝。”

“……谢谢您。”

“我们既然已经说到了放弃继续夺取人类的灵魂,我就先来讲讲如果你们同意这个条件,我会给你们什么作为交换。”眼见着艾斯戈尔真的去给我端了一盘小孩子才爱吃的零食出来的我已经快没脾气了,只能格外心酸的苦苦坚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决心,“请注意,这里的前提是无论你们强不强化结界,只要你们选择从此以后不再伤害并且愿意善待掉落下来的没有对怪物发起攻击且造成伤亡的人类就行,秉承人类与怪物的生命平等的原则。为了节约时间并利于双方沟通,下面的内容我会一节一节的念出来,请你们注意听,有问题可以随时提出。”

“同意此条,我将把自己全部所知的地面上人类目前最尖端的科技的相关知识也一同赠与你们,特别是关于战略武器方面。你们或许会觉得奇怪,拿到这些有什么用呢?这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做准备。之前的魔法知识在你们走出地下后,将成为你们和人类博弈交涉的一张王牌。因为到了这个时代,那些技术将只有身为怪物的你们才能够使用,就算资料外流他们也绝对做不到,而地面上的人类向往这份力量。”

“人类无法使用?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你的魔法同时适应于人类和怪物吗?”

衫斯又越过国王直接发言了,这让我觉得他接下来很有可能如我所想会代替艾斯戈尔跟我进行交涉。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下让属下替自己代为发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但好歹也该走个形式给出授权和示意……好吧我就知道在这方面我不该对他们抱有什么期待。这么一想,你们施行的难不成是君主立宪制才对吗?

“那也是要有魔法天赋的人才行,也就是所谓的魔法师之后。很不幸的是,魔法师的血脉流传至今可以说基本绝种了。如果你想知道具体的原因,你可以之后来找我了解这段历史。”

“你的意思是,人类魔法师都是靠血统产生和传承的?”

“不,还有环境因素的影响。由于地表的魔力源已经彻底枯竭,所以无法再诞生和觉醒新的魔法师血脉了。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暂时没了,请继续吧。”

“人类擅长的领域是科技,科技的力量并不比魔法差,他们将来一定会利用这一点对你们进行封锁和施压。你们地底的资源有限,就算并不能生产武器,我建议你们至少也该把相关的技术研究透,考虑到与地面断层的时差问题,最好能自主研发。这样到达地面后你们就不至于变成个‘睁眼瞎’,被人类骗得团团转,甚至最好的成效是自己也能造出武器用以自保。”

“至于我之前救您孩子的条件,如果我两个都救成功了,我要求你们在一百年之内都不得解开结界去往地面。在这个时间内,请把我留下的所有的知识全部熟练掌握,并着手专心培育王位继承人。关于魔法的知识里面会教给你们怎么解开封印的,你们不用担心。而如果我只救回了Chara,那么期限就改为五十年。其他要求不变。”

“救一个就五十年?这时间拖得可有点长啊。”

“对人类来说可能是这样,但对于你们怪物而言这算不了什么的。”

“说的也对。”

“而且这些要求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我并不是在趁火打劫或是另有所图。如果国王陛下的另一位孩子失去他自己的灵魂和躯体,我就得使用禁忌的神代魔法去救他,这除了会耗费大量魔力,我还将付出其他的代价。要是真的到了这一步,我便要追加一个条件。”

因为衫斯老是在旁边时不时的插话,因此不得不在艾斯戈尔和他之间翻来覆去来回跳转的我觉得有点累。不过他那种罕见认真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有谈判场上你来我往的交锋感觉了。见此我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正襟危坐屈指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表示自己接下来将要说的事项是个极为关键的重点:

“那就是,我希望到达地面后,您能主动向人类承认自己曾经杀死了六名人类孩童,并接受人类的制裁。这将意味着,最坏的结果是您会死在人类的手上。听起来是个很无理的一命换一命的极端做法对吧?然而作为统治者,您要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负责,这几个无辜孩子的死必须有一个交代。也请别跟我提‘过去是人类先发动的战争’之类的理由,不管那到底是不是真相,都已经不重要了。由于时代过于久远且不可考证,这只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的证据,人类是不会承认的。”

“哇哦,这还真是……全都说到点子上去了。”明明已经说到了如此严峻沉重的话题上,衫斯居然还在一旁插话,让我忍不住睁开眼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露齿笑的老样子,让我感到了些许的憋屈。但实话实说,他敢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淡定姿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心理素质过硬,我甚至都听不出他究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在冷嘲热讽、另有所指,“怎么?没有问题想问就不能发表一下感叹吗?你说得非常好,别担心,kiddo,我们都听着呢。”

“所以,与其等他们暗地里查到什么线索来抓你们的把柄趁机给你们扣上更大的罪名,你们不如自己做出点牺牲。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如果情况满足了以上所有条件,我还会给你们一件东西作为弥补;如果不满足条件您却仍愿意这么做,也可以得到它。除此以外,下面是我无偿提供的信息,现在就说给你们听。借此请求您原谅我所有的出言不逊,以及刚才对您和您子民的冒犯。”

“你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应该算不上什么冒犯吧?”

不,真的。可以请你别再说话了吗?衫斯?

就算你对我再有意见,也别在这个时候采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双方的文化差异实在太大,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快不行了。

“……到达地面后,请不要相信实力最强的那个人类国家。现在这个国家就在你们头顶上,不知道一百年之后还在不在,要是能避开他们就最好。就算你们已经获得了人类的接纳,在这个国家的疆域里走动也请务必看好你们的孩子,否则他们很可能会被偷偷抓走变成活体实验的受害者……这个国家在用极其肮脏的手段去研究魔法和灵魂。”

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衫斯那无关紧要的问题的我决定接下来彻底无视他,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身为国王的艾斯戈尔身上,去观察他的表情和态度。

“……”

“如果上去以后,有这个国家的人对你们穷追不舍,或是有人来询问你们一些莫名其妙的什么关于天赐之物【Godsend】的事情,你们就回答‘天赐之物【Godsend】已经回到它本应所在的地方去了’。要是他们敢进一步威胁你们,那你们就把已知的关于我的全部信息都告诉他们,他们会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实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不透露更多讯息给你们的原因,你们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

“至于补偿,等我走的时候,我会留下一件信物和一个资料袋。在东方有一个古老且强盛的人类国家,你们根据资料袋里的提示去找。这个国家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之久,所以你们用不着担心他会消失。把信物交给他们,他们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你们帮助。如果你们想要在地面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请一定要先这么做。你们会从他们那里获得一大笔无息贷款,接着你们就可以找其他国家买块地安家落户什么的了。此后,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承认你们的国家,与你们建交。”

“……”

“地表的人类世界是复杂而危险的,抱有决心和杀意的人类所具有的杀伤性对你们怪物来说太强了。一打起仗来,再加上你们人数上的绝对劣势,你们基本上没有任何胜算可言。所以,还请务必放弃通过战争途径去争取你们应有的权利,尽管未来的路会很艰难和漫长。”

谢天谢地。在谈判的后半场衫斯还好没有再继续发言打断我阐述了,让我顺顺利利的把自己想说的全部说了出来。艾斯戈尔也保持沉默静静的聆听着,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愤怒的情绪,这让我有了更大的把握去说服他。到了收尾部分后我的语气进一步缓和下来,力图让他感受到我恳切诚实、无一隐瞒的真实打算。

“同样,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会把Chara还给您,到时候也请您把其他六个人类灵魂释放作为你们确实会存遵守诺言的证明。在我留在地底的日子里,请让Chara继续待在我身边。这既是为了祂着想,也算是一种保证。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在这儿……你们要是过河拆桥,我就无路可走了。”

“等我离开地底以后,Chara将重新拥有重置【reset】的能力,这对你们来说是另一层保障。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请不要使用它。到达地面以后,此能力对你们同样有效,但对人类世界无效。且一旦发动你们会全员返还地底,因为只有地底才有【锲子】,请务必注意。”

“以上,就是我为此次谈判准备的所有内容。我保证其中无半句虚言,任何一个方案都切实可行,在之后还会做出更详细的规划以书面的形式递交给您一一审查后再进行落实。我在此再次请求得到您的信任,让地底的各方面都对我的工作给予全力的配合支持、诚实相待,否则单凭我也难以完成这么多工程。您可以将今天所说的部分事宜着重整理一下,和我公开发表联合声明照顾一下民众的情绪。现在请你们思考一下,是否要接受我说的这一切,我将最终的选择权交给您了。”

完成了。

终于彻彻底底的结束了。完成既定任务后我坐在椅子上浑身都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有任何紧迫感和恐惧感。我低头喝了光了茶杯里的茶水,将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撤下来,不再循规蹈矩的只坐着椅子的三分之一,而把整个身体都往后挪了挪靠住了椅背,就等着艾斯戈尔给出最后的答复了。但在此之前,在场的另一个怪物却再一次先于国王开了口:

“……为什么?”

“为什么你愿意告诉我们这么多?还特意为我们做了这么多的考虑?你刚刚所说的这些事情,几乎每一个单拎出来其本身所包含的信息都足以成为很好的交涉材料了,为什么你却选择无偿的把它们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还都只是将它们作为了一个先决条件,再去针对于此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解决方案和发展规划。你就这么笃定我们会需要这些东西吗?”

“并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我本身并没有那样的自信。之所以选择这么做的理由,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我心平气和的这么回答道,看向了身边一直坐着的骷髅。

——“全部还给你们。”

“不仅仅是你们被人类夺走的两位王子,也不单单是能够从地底走出去的简单希望。作为生命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尊严、得以站在地面上与人类平等生活的资格、因战争而丧失的和平与幸福……由同样身为人类的我,全部还给你们。”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都只是在观念上的转变。我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把相应的理念灌输给了你们,使你们能将属于自己的未来看得更清晰一些。而在实际行动上去帮助你们达成这些目标则都不是无条件的,我其中的某些要求听上去甚至还相当的苛刻和残酷。所以请选择吧,陛下。”

我冲坐在对面的艾斯戈尔微微颔首,接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他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无论您给出怎样的答复我都表示理解,并由衷的祝福您的国度繁荣、安宁。”

我才刚刚说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敬礼鞠躬呢,就听到旁边传来格外清脆的咣当一声。转头就看到衫斯手忙脚乱的一把捉住了晃晃悠悠差点没旋转着掉下桌去的茶杯。他不知怎么搞的自己一肘子把桌上的茶杯给打翻了,温热浅金的茶水在茶几上洒了一片,折射出浅浅的水润光泽。我就站在旁边愣愣的看着他,完全没想到在他身上也会出现这种不小心的情况。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没关系,衫斯。我能理解你。”

在这样极其尴尬的场面下,艾斯戈尔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并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再次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只能站在原地仰起头望着他。超过两米的艾斯戈尔对我来说是真的高,如果不是因为他性格这么和蔼,我根本就不敢站在他面前还离他这么近。紧接着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就像对待Chara那样,用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平视着我。我的呼吸猛的收紧了,等着他说出那句话。

“孩子,请允许我对你致以最高的感谢和敬意,我内心的激动之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进行描述。我有预感,你将成为照亮整个地底世界的希望之光。我常听他们说,你有着一个独一无二、璀璨夺目的美丽灵魂……我想,你一定是一颗不小心从夜空中坠落下来的星星吧,否则怎么会具有这样纯净无瑕、振奋人心的光辉呢?”

“我愿意接受你刚刚说的所有建议和条件。”这个国王用他毛茸茸、暖乎乎的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并说出了那句我最想听见的回答。我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而想要习惯性的将对上位者的感谢和溢美之词脱口而出。但这些还没能真的说出口呢,就在嗓子眼里变成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因为艾斯戈尔把我从座位里抱了起来,就像之前抱Chara一样,“也请你不要再继续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我了,难道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可怕吗?事实上,就算你跟着Chara一起叫我爸爸我也不会介意的……不,应该说我会非常非常的开心。”

“不管地面上的人类到底是怎么对待你的,但在地底你永远都会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更亲密的家人?噢,我现在已经开始为你注定不得不离开这里而感到遗憾了……但我们所有人都会记住你,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以国王的名义向你保证,怪物的国度将永久的为你敞开大门,给你提供任何层面上的庇护,我们非常乐意和你生活在一起。”

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坐在他强健稳固的臂弯里,我卡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我第一次被身为国王的人抱起来。

“……非、非常感谢您能给予我这份殊荣。说到这个,还有件小事我想要麻烦您一下。”强迫着自己勉强开口以后,我感觉自己用魔法模拟出的声音都在不住的讪讪颤抖,而不知所措窘迫万分的涨红了脸,只觉得自己丢人极了,“我目前一直住在帕派瑞斯和衫斯的家里,是他们好心收留了无处可去的我,然而我却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如果可以,您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

“是这样吗?这当然没问题,我这里恰好有空出来的房间。你和Chara可以——”

“不!等等…呃,我是说,也许这件事儿用不着处理得这么复杂。”

但是这边艾斯戈尔的话还没说完呢,坐在椅子上的衫斯却急忙出言否定了这个提议,他正转过身侧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挂在椅背上抬起头看着我和艾斯戈尔。我疑惑不解的从国王这个高度低头望了过去,衫斯这个头真的显得蛮矮的。穿着蓝色连帽衫的娃娃脸骷髅好像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有点反应过激,而立刻缓和了语气该换了另一种说辞,冲我摊了摊手:

“嘿kiddo,听我说,你其实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住在我们家里没有关系的,真的,这一点儿也不麻烦!你知道,帕派瑞斯他非常喜欢你……我也一样。你不想和帕派瑞斯一起玩了吗?他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拜托,留下来吧。”

“我明白了。是出于对后续的安全和保密考虑、为了便于之后的监视和协作吗?你不用这样,衫斯,这些都可以明说。虽说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弄明白你到底有几个特殊身份。”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理解错了kiddo——当然你要是愿意住在国王这儿我也没什么意见,我…呃,好吧,实际上出于某些个人的特殊原因……”听到我这么说后衫斯看起来显得更奇怪,他放弃了继续用其他事情来说服我,而是移开了与我对视的目光垂下头,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脑门儿叹息了一声,再次抬头看向了我,“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那就先继续住在衫斯家吧。孩子,你觉得呢?”

听完衫斯的理由后,艾斯戈尔便回过头来询问我的意愿。我仔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安排:“可以。”

“……请问您现在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陛下?对我来说这有点太高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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