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undertale：约会

10.

“这是你做的？”

坐在餐桌边的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一次？”

我继续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面前热腾腾的意大利面，着实觉得肚子有点饿了。等主人先动手开饭后，我便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叉子卷起一大束沾满酱汁的意大利面，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正打算吃。但我没来得及把意大利面给送进嘴里呢，就感觉到有人从背后勾住了我的脖子，一不留神脑袋愣愣的靠上了后面帕派瑞斯冰冰凉的铠甲，接着就半举着叉子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极具辨识度的年轻男性的响亮声线：

“捏嘿嘿嘿嘿！！吃起来感觉味道怎么样？衫斯？这份在伟大的帕派瑞斯的指导下由人类独立完成的、刚刚才出锅的热腾腾的意大利面是不是相当不错？！虽然目前还达不到像我那样完美的程度，但我觉得只要假以时日人类一定会做得越来越好——话说我还没来得及尝呢——你是第一个吃的。”

“嗯……”

“嘿！别光愣着快给点评价啊！衫斯！你没看到人类充满期待的眼神吗？鼓励对于初学者来说是很重要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被帕派瑞斯勾肩搭背的搂着、紧接着又被他按住双肩亮出来的我忙不迭的把快要滑下叉子散开的酱汁四溢的意大利面一叉塞进了嘴里，然后才注意到他所说的语气热切的话中的重要内容而赶紧把最后一点意大利面吸溜了进去。却因为用力过猛、速度过快而有点呛到了，只好一边闷声闷气的低低咳嗽着，一边配合的抬眸，努力表现出期待的样子看向对面坐着的穿着蓝色连帽衫的矮个子骷髅。嘴里塞着意面鼓着腮帮子的我胡乱的咀嚼了几口，在衫斯的注视下有点心虚的把化为魔力的食物咽了下去。

尝了一口后除了问了前两个问题以外没急着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评价，脸上长期带着大大的露齿笑容，看上去长了一张带着点孩子气的娃娃脸的骷髅促狭的弯了弯黑漆漆的眼窝，里面的光点灵动的转了转。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真的在憋笑，这让我沮丧的感到有些丢人。他耸了耸肩歪了歪头，冲我旁边站着的感觉上比我本人还要紧张期待得多的帕派瑞斯轻松道：“好吧，其实我有个更好提议。它现在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自己尝一口试试呢兄弟？”

“当然是为了公平合理！你见过有谁的指导者会给自己学生的作品打分的吗？拜托，看在这盘意大利面里全是番茄酱的份儿上，你现在才是评委！”

被自己的哥哥逗了半天的帕派瑞斯听起来快气死了，他甚至着急的跺起了脚，一迈长腿直接从我这儿跨到了衫斯身边，拉开架势弯腰双手一摊动作夸张的指着他那盘意大利面说道。衫斯则坐在椅子上用叉子卷着意面继续淡定的津津有味的吃着，完全不介意帕派瑞斯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等到站到旁边瞪着他的帕派瑞斯耐心到达极限真的快要发火了的时候，快吃到一半的衫斯终于开口了。

“可是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只想趁热把它赶紧吃完。如果真的非要说点什么的话——”声线低沉慵懒的骷髅故意拖长了声音合上了一只眼窝，用右手捏着叉子指了指自己的盘子，罕见的张嘴说话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对正在吸溜吸溜的埋头专心吃意大利面的我真心实意的称赞道，“你往这里施了魔法吗？kiddo？这让我胃口大开，虽然骷髅并没有胃。”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真的被意面给噎住，毕竟我确实是会魔法的。我有点费力的把喉咙里卡住的意面咽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对衫斯笑了笑。我注意到他吃东西还是需要张嘴的，就是不知道吃掉的东西到哪里去了。估计应该是直接转化为魔力了，否则一个光骨头架子吃东西绝对会漏出来的。听到衫斯这么说的帕派瑞斯表现得特别激动，他咻的冲过来鼓励性的拍了拍我的背，劲儿大得我桌子都跟着震了震，还嫌不够又用手肘碰了碰我：

“啊你听见了吗！人类！衫斯他正在夸你做的意大利面呢！这可真不容易，他老是跑到烤尔比的酒吧去吃那些油炸食品，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对意大利面感兴趣的！这说明你做得实在是太棒了！捏嘿嘿嘿嘿嘿嘿！！！”

“实际上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我现在就像‘没眼睛的鹿’一样惊讶。你做得很好，kiddo。我猜你以前就自己尝试做过饭？”

“Yes。”【是的。】我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后还是习惯性的向他道了谢，“Thank you。”【谢谢你。】

“呃？谢什么？”

“Your praise。”【你的表扬。】

“噢呃，这不用谢。这是你应——”

“我的天！这尝起来确实很好吃！意大利面搭配上番茄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像…、——就像初恋的感觉一样！”

在我忙着和对面的衫斯说话的时候，帕派瑞斯终于满意的在中间落座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自己的那一份了。然而紧随其后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评价立刻让我脸涨得通红想要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也引起了衫斯不明所以的注意：“什么？初恋？你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噢，这是人类教给我的形容方式。或许这是他们对此特有的形容吧，我想。不过挺恰当的。”

虽然沿用了我之前随口一说的比喻但实际上应该还是啥也不懂的帕派瑞斯向衫斯稍微解释了一下，接着就格外兴奋的对我进行花式吹捧。这种过分直接、让人害臊的言辞已经让我局促不安的夹紧了腿，用鞋子在桌子底下无意识的蹭来蹭去了：“毫无疑问在做意大利面方面你是个天才！人类！虽然你之前说自己并不喜欢意大利面，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辜负了自己的才华。你可以和我一起学习做更多的意大利面，我保证你会慢慢爱上它的！”

“I'm afraid not。”【我恐怕不行。】

在帕派瑞斯的劈头盖脸的夸奖下我眼神飘忽的用细得跟蚊子似的声音弱弱的婉拒道，坚持住了诚信待人的底线。我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盘子里的番茄丁，一想到我之后可能需要对他做点不好的事情以获取情报，就更加愧疚的低下了头去，不敢去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你做得真的很好，如果能坚持下去说不定不久以后就会成为下一个金牌意面大厨！”

“I am happy to study with you。”【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学习。】我一边用叉子扒拉着意面把盘里所剩不多的食物全部吃完，一边磕磕绊绊的用自己糟糕的英文提醒帕派瑞斯我作为一个外来者的特特殊身份，“But I have to go home。”【但我必须回家。】

“噢……我差点都忘了你要离开了。我真希望你能多留在这里一会儿，最起码…你会和我约完会吧？人类？”

“Of course。”【当然。】

听到目前唯一我可以给出肯定答复的问题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重新抬起了头对帕派瑞斯笑了笑。一边吃着意面一边和我说话的他耷拉下了肩膀，皱着眉骨黑漆漆的眼窝看起来有些失落遗憾，但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帕派瑞斯吃饭也吃得很快，很符合他风风火火的个性。对面吃完饭的衫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帕派瑞斯，伸出手好心的把桌上的纸巾轻轻推给了我打破了沉默：

“哇哦，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你们俩居然还定下了约会。看来你们处得很‘合拍’嘛，除了厨艺上跨种族的交流以外。那么你大概打算什么时候走呢？kiddo？……你脸上粘上番茄酱了，快用纸巾擦一擦。”

“Tomorrow。”【明天。】听到他提醒后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的把脸和嘴角擦干净，把纸巾叠好后放在一旁准备等一下把它丢进垃圾桶，顺便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确切肯定的回答，“After the appointment ends。”【在约会结束以后。】

说完这句话后我注意到帕派瑞斯也吃完了晚饭，便习惯性的站起来想要帮忙收拾一下桌子。不过帕派瑞斯立刻阻止了我踮起脚去够他盘子的奇怪行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光是个不靠谱的小不点不说，还是在别人家做客：“明天？也就是说你今晚会在——嘿等等，这交给我来就行了！这可不是客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帕派瑞斯火速的收好了盘子叉子擦干净了桌子。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帮我扔了垃圾，接着就走进了厨房看，样子应该是去洗餐具和处理我之前做菜后的遗留问题了。我真没想到他做这些这么顺畅，同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就在这时，我听见了背后衫斯的声音：

“伙计，待在这儿别那么拘束。你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随意点。你表现得这么勤劳让我可怎么办？还能不能饭后懒在沙发上好好看电视了？”

我转身看向了衫斯，这个踩着拖鞋的矮个子骷髅俩手揣兜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直接越过我走到了沙发旁边，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往沙发上一躺，一屁股舒舒服服的坐下了，然后把我的小挎包挪到一边用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斜倚着扶手很随意的对我发出了邀请：“过来坐吧。你想看点什么？动画片吗？”

“……Maybe I should go back to the hotel？”【或许我该回酒店了？】

我犹豫了一下这么问道，引得他挑了挑眉骨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衫斯调整了一下姿势，仔细打量了我一下给出了他的建议：“你还要回去住酒店？还是别了吧，太晚了，外面又冷。帕派瑞斯说你之前累得晕倒过，他很担心你，今晚就留下来过个夜怎么样？他会很高兴的。你什么都不用去担心啦，他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相信我。”

“嗯…现在你的表情看上去很不知所措。你一定是那种一直都按时回家，从没在外面留宿过的乖宝宝。对吗？”

面对他调侃打趣的语气，英语词极度贫瘠的我也没办法多说些什么，只能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他那张苍白简陋、感觉上却有点婴儿肥的骷髅脸在电视变换着的柔和光线的作用下看起来更具人情味了不少，我鼓起勇气磨磨蹭蹭的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但还是紧张的捏着衣角。我似乎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看，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一个人和我们待在一起会觉得害怕吗？”

我看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眶下意识先摇了摇头，随即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衫斯用遥控器调了几个频道，我看了看发现里面真的有类似于给儿童看的动画片的东西。他用手挠了挠脑袋，轮廓嶙峋的苍白指骨修长，表情看上去有点疑惑：“呃…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是觉得害怕还是不害怕？不用勉强。对了，你知道钟表饿了它会做什么吗？”

“它会往回调4秒。［英文双关：它会添菜］”

我依旧茫然的看着他。

联系上下文我知道他可能是讲了个双关语一类的笑话，但是由于中文和英文间的巨大差异，除非了那些容易对照翻译出来的类型，我目前所具有的语言基础即时翻译有时候是没办法跟得上这种需要解锁高等沟通能力的东西的。衫斯显然注意到了此刻我一头雾水的状态，而感到纳闷微妙的动了动眉骨：

“还是听不懂？这不应该啊，按理说这是连骷髅宝宝都会…好吧，看来想要用双关语笑话把你逗笑是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但我会继续尝试的。这对你的学习也有帮助，期待你不久以后就能领略到这其间的乐趣的，噗。”

“I really want to say no。But still a bit。”【我很想说不。但还是有点。】虽然没能听懂他说的笑话，但我也知道他是想让我放松下来。我低低呼出一口气，尽可能温和平静的对他笑了笑，试着往后坐了坐靠在了沙发上。毫无疑问这让我双脚离地了，我真是矮得可以，“But please don't care。This is the norm。”【但请不用在意。这是常态。】

“我懂，在这里能随时保持警惕也未尝不是个好习惯。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还记得吗？”

他点了点头温和的对此表示了理解，然后提起了另一件事。我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自己和他说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而且我也不想要主动提起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关于黄色小花的问题，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指的这件事。衫斯这下看上去着实有点无奈了：“不记得了？嘿，这就有点尴尬了。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The smile？”【关于笑容？】

我盯着他看了看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试探的问道。

“嗯？你又想起来了？”

……说真的，多看你这张脸几眼不想起来都难。

或许是我眼神透露出的情绪太过明显，坐在旁边的衫斯看着我又嗤嗤的笑了几声，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能他就是这么个爱笑的性子吧。我突然发现他今天竟然穿了双款式可爱的粉嘟嘟的拖鞋，和他时时刻刻打扮得像个骑士的弟弟相比，真是过于居家的休闲搭配。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要问一个骷髅这个问题的？你觉得笑有什么不好么？”衫斯轮廓深邃的黑漆漆的眼眶里的光点稍稍移了移，流露出类似于思考的情绪，脸上带点散漫的露齿笑容收敛了一些，“事实上，如果不是你问起这件事来我自己都没去想过，我倒是没觉得有多累。你知道的，总是笑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或许能让某些事情感觉上好过一点。再说了，也没人会因此损失什么，那么为什么不呢？”

“Everyone said so。”【所有人都这么说。】认真的听完他说的话后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他耐心的等待下非常艰难的用自己那可怜巴巴、极为有限的英语词汇勉的组织好了语言，开口慢吞吞的尝试着表达，只能希望他能凭借自己那超乎寻常的理解能力一如既往的听懂我说话，“Then smiling seems to be too easy。”【然后笑就仿佛变得过于简单了。】

“It's so easy that even if you don't want to smile,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smiling……”【简单到以至于就算你不想笑，笑一笑也没什么不好。】这个长了点又很绕口的句子着实弄得我够呛，也不知道语法对不对，我说完顿了顿觉得后面的话更加那样表达难以表达，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选择了最直白的说法，“Then they will never allow you to cry again。”【然后他们就再也不许你哭了。】

——“……Even if you really feel tired。”【即便你真的觉得累了。】

“我弄完了！你们都在聊些什么呢？我能加入吗？！”

“About smiles。”【关于微笑。】我抬起头对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帕派瑞斯笑了笑，随口解释道。和他的哥哥一样，这位性格很可爱的骷髅小伙子脸上也长期带着微笑，不过风格却不太一样，“Your smile also looks good，Papyrus。”【你的笑容看起来也很棒，帕派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