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 60（2） 他看起来像个小花生

疤面袭村的那天夜晚，你用水流将Sniper送进河流，指望他能顺流而下逃过一劫。尸壳对水有种天然的厌恶，你相信疤面不会再去追究。

你是对的，疤面果真没有去在乎Sniper的下落，反正这只可怜的骷髅射手已经被他打断了手脚，连头骨都岌岌可危，或许河底的暗流就有机会让他的脑壳触在石头上撞个稀碎。

就算以上事故没有发生，非水生的生物也会因为长时间潜水而活活溺亡，所以疤面根本没必要追过去，现在的Sniper哪怕放着不管就会轻易死去。

Sniper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下颌骨被捏碎了，也就是说现在连咬住河底的石头，一点点爬上岸都做不到，他只能随波逐流，为自己的未来祈祷。

真是奇怪，本来铁傀儡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求生欲望，可谁知见到了你，Sniper又不那么想了。你冒着那么大风险救他，谁知道疤面会怎么对待你呢？如果他就这么轻易死掉，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心意？

假如你知道是他出卖了你，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Sniper不敢多想，只希望自己别辜负你的努力，为此即便面对万难，他还是拼命扭动自己的脖子和脊椎，控制身体活动的方向，尽可能避开危险的障碍。

每一次呼吸他都竭尽全力，就这样在水里折腾了一夜，总算没有生命危险，而他也终于被水流冲刷在一处浅水滩上。

Sniper（好累……可我不能就这么躺在这儿，虽然泡在水里不至于被阳光引燃，但这地方靠近狼族的地盘，等太阳出来我迟早要变成他们的盘中餐。）

Sniper（那里有一只小溺尸……希望他能注意到我。）

Sniper发现浅水滩边还有一只等待日出的小溺尸，赶紧蠕动几下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小溺尸！

小溺尸一条大蠹虫！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

小溺尸迅速跑过来，拿一根木棍捅了捅Sniper的后背，看来他把骷髅断裂的肋骨当作蠹虫藏在身下的步足了。

Sniper（他居然把我当做虫子了？算了，还是想办法让他把我搬去安全的地方。）

小溺尸你好吗？你怎么泡在水里呀？

Sniper……

Sniper（原谅我孩子，我无法发出声音。）

小溺尸你不会说话？也难怪，节肢生物尤其是小一点儿的确实很难沟通。不过浅水滩可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小溺尸说完就开始搬动Sniper，把他背在自己背上，找了一条地缝钻了进去。本来按照Sniper的体重，年幼的普通溺尸很难移动，但疤面摧毁了他大部分骨骼，这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只小溺尸也是兴奋过头，一点也没歇着，把Sniper塞进地缝之后就跑去挖石头了。

Sniper环顾四周，发现这条地缝很狭窄，成年生物进不来，应该算是小溺尸的秘密基地吧。孩子们总会把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收集起来，看来小溺尸是要把他当作一条特别大的蠹虫照料。

Sniper（这里确实很安全，没有阳光，狼也无法钻进来，真是好极了。）

不一会儿小溺尸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堆石头，拿出一块就喂到Sniper嘴边。

小溺尸快吃吧！

Sniper（我们骷髅可吃不了这东西……）

小溺尸你怎么不吃？是不想吃吗？还是不合胃口？

小溺尸放下石头，围着Sniper转了一圈，拿他现在的体长和自己比较一下，高兴得手舞足蹈。

小溺尸太酷了，老兄，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是全世界最大的蠹虫！

小溺尸也难怪你不想吃，这些石头对你而言太普通了，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爱吃的石头！

小溺尸不好，天快亮了，我得去训练了。

Sniper（这么小的溺尸就要接受训练，我怎么完全不奇怪。）

小溺尸回头见！下次我带我的朋友来看你！

Sniper（再见，谢谢你给我找了个好地方。）

Sniper（我要想办法和这只小溺尸沟通，让他帮我求救……可还会有人赶来吗？Player现在怎么样了？我还能指望谁？）

Sniper（至少为了Player，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欠她一句道歉和感激……）

Sniper独自蜷缩在狭窄的地缝里，心中念叨着活下去的愿望，就这样被小溺尸当成蠹虫养了很多天。

小溺尸经常带着伤口来，每次手里都拿着各种各样的石头或矿物，偶尔他屁股后面还会跟着其他小溺尸，围着Sniper抚摸那些残破的肋骨聊天。

孩子们谈论的话题大部分和溺尸训练有关，据成年溺尸说现在新首领上位，正在海洋与刌民交战，或许未来他们这些普通溺尸也有出头之日。

小溺尸老师说了，战争会带来机遇！我们每天坚持训练，以后就能去海洋群系闯荡，说不定还有机会亲眼看见新首领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欣喜的神采洋溢在每一张稚气的小脸上。

Sniper（这些话从这些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真是魔幻，战争只会带来失去而已。想要的越多，失去也会越多……）

小溺尸失望地嘟哝起来，他身上的伤口最多，没有经过精细的包扎，部分还不太严重的伤口直接暴露在空气里。

小溺尸只有我没戏，我谁都打不过。以后你们被选拔去海洋，我就在这儿陪着我的大蠹虫。

说着，小溺尸摸了摸Sniper破损的脑壳，起身把尽兴的朋友送出去。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多久——Sniper靠小溺尸来看望他的次数计算，但他最近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能留下一些沾着苔藓的石头留给Sniper当零食。

Sniper躺在地缝深处打发时间，但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听到外面有一些极为不妙的动静。

狼崽（嗅闻）

Sniper（糟糕！该死的我怎么没想到……）

Sniper混沌已久的头脑这时才如梦初醒，他光考虑成年狼进不来，却没想到幼年狼崽和幼年溺尸的体型差不多！

Sniper（真倒霉！等等，外面是不是还有水声？是在下雨吗？也许那只小狼崽发现不了我？）

Sniper（拜托了，别找到我！别找到我！）

可无论Sniper如何乞求，那些兴奋的挖掘和嗅闻声都在迅速逼近，狼崽身上的奶狗味都快吹到他脸上来了。

狼崽汪！

下一秒，黑乎乎的小鼻子就贴到了Sniper脸上。

然后是一根粉红色的舌头，还有细细的小珍珠似的牙齿。

不可否认狼崽的外表非常可爱，但对于骷髅尤其是现在的Sniper来说，他简直是一只小恶魔。

狼崽（嚎叫）

Sniper根本无法抵抗，直接被狼崽咬住脑壳，一股口水流进了他的脑腔，让他有种被狼就地啃噬的错觉。

Sniper（不，别再咬我了！滚开啊！要不是我现在没有手脚，我一定……）

Sniper（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命运要如此玩弄我？在我以为我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偏偏派天敌把我拆吃入腹，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Sniper（因为我参与过猎狼战争吗？可那是他们逼着我去的！而且我逃走了，我退出了，我反对战争！我甚至为此逃离了骷髅族群！为什么我会落得这个下场，最后死在狼崽的肚子里！）

Sniper（为什么生活总是逼迫我！逼我失望，逼我去死！）

然而，在这最后关头，Sniper连为自己发声的能力都没有。他只能一声不吭地，浑身都沉默着，任由狼崽摆布。

里面空间太小，狼崽吃力地把他拖到外面，冰冷的雨水打在Sniper身体上，让他想起了四肢尚且健全时，Trident冲着自己投出的那一击。

像是死亡的预兆。

Sniper……

Sniper等待着死亡降临，也许这只还在学习捕猎的狼崽还会再折磨自己一会儿，不过也无所谓了，他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

这时，叼着他准备退出去的狼崽突然张口哀嚎了一声，没等Sniper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滚烫的热流从狼崽喉咙里涌出，全喷在他的脸上。

新鲜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地缝，紧跟着狼崽被整个抽离出去，连带着Sniper也被抛出地缝，摔在了湿滑的草地上。

Sniper？

Sniper抬起头，只见溺尸单手握着三叉戟，另一只手将那只被刺穿的小狼崽从自己的武器上扯下来，随手扔在一旁，雨水很快就冲散了三叉戟和地面上的血迹。

狼崽（死亡）

那只溺尸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的Sniper，仿佛刚才只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残疾的骷髅身上。

Trident……

Sniper知道，他暂时不会受到除了眼前溺尸之外的任何伤害，心情一放松当即昏死过去。

Trident？

Trident（看来他在地缝里待了很久，精神疲惫到极点了。受了这么多伤，没死真是让我松了口气。）

Trident（我先检查一下，他身上有多少伤可以立即治好，根据受伤程度到其他骷髅那里收集一点儿，也许不止“一点”。）

Trident（他出卖了Player的出生点，使她遭遇不测，本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我无权决定他的命运，因为原谅他的权利不在我手中。）

Trident想到这里，脱下上身的衣服把Sniper裹了起来。现在的骷髅实在太脆弱了，也没有四肢，只能被抱着行动，用棕色衣服裹住活像一枚小花生，又像是襁褓里的婴儿。

溺尸单手把他托在臂弯上，一眼发现Sniper的脑袋裂成了好几个部分，忍不住低声啧了一下。

Trident（他头上的破洞很危险，骷髅的脑袋是难以修复的，彻底碎了也就死了，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先找一点粘液球给他粘起来，待会儿再给他找个头盔。）

当然，这些材料都要从其他怪物身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