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篇十

盛纮瞪了女儿们一眼，同王大娘子坐在主位上，林小娘犹豫了一下，落座一旁的矮凳。

孔嬷嬷不紧不慢道：“想必在来的路上，已经有嘴快的把今天下午争吵之事告知了三位。虽是闺阁小事，可姑娘们都大了，有些是非却得辨上一辨。需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错不罚，终将酿成大错。”

话落，盛纮低沉喝道：“几个孽障，做出如此丢脸之事，都跪下！”

闻言，王大娘子和林小娘皆是一愣，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哪只孔嬷嬷徐徐道：“地上凉，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来人，给姑娘们垫上蒲团。”而后，便有几个女使拿上蒲团放在地上，几个姑娘依次跪下，成一排。

“你们这几个，不知礼数，胡言乱语，与那些粗俗的村姑有何异？”盛纮怒拍桌子，“还有什么脸面做我们盛家的后人？还好都是姑娘家，这若是儿子，将来难免要争家夺产的，岂不即刻便是兄弟阋墙之祸呀。不动家法，不足以惩戒！”

如兰吓得往缇兰身旁缩了缩，缇兰看向王大娘子，见王大娘子紧捏着帕子，紧盯着孔嬷嬷。孔嬷嬷见状摆手笑道：“大人不必动气，一味处罚也不好，得要让姑娘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儿了。我身为几个姐儿的教养嬷嬷，托大些说，也算是半个师傅了，不如让我去问问她们。”

盛纮略带歉意回道：“嬷嬷，您的涵养学问都是一流的，当初便是宫里的贵人，您也是问得训得，何况这几个孽障呢？嬷嬷但问无妨。”

孔嬷嬷朝盛纮微微颔首，偏头看向几个姑娘，沉声问：“你们几个可知错了？”

“知错了…”几个姑娘声音小的像蚊子，稀稀拉拉，孔嬷嬷轻笑一声，续说：“都说知错了，我瞧未必。这世上之事，大都逃不过个理字，我这个素来不喜欢当面说一套，背后说一套，没得也得把话给传误了。今儿当着几个姐的面，在你们父母面前，一次把话说得清楚。”

“咱们先从因头说起。”孔嬷嬷的目光落在墨兰身上，“四姑娘，你把头抬起来。”只见墨兰扭扭捏捏地抬起头，又听孔嬷嬷道：“五姑娘说你处处抢了妹妹们的风头，霸占我的上课时间，你可认？”

墨兰垂下脑袋，泪水在眼眶打转，凄凄惨惨哭道：“都是墨儿的错。墨儿原想着，孔嬷嬷难得来一趟，便想着多学些东西，好给爹爹争光，给家里争脸。没想到…没想到竟惹着妹妹们不快，都是我的错。”

盛纮微微动容，似有不认，王大娘子见盛纮这副神情，气得直咬牙。

孔嬷嬷等墨兰不说话了才开口：“四姑娘，你为人聪明伶俐，事事出色。不过今日，我还要劝你一句，莫要仗着几分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需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话落，不光墨兰瞪圆了眼，惊得说不出话来，连缇兰也是一讶，没想到孔嬷嬷说话这么直接，不过当真是说到点上了。

孔嬷嬷面不改色续说：“你有两错。一是言错，你与妹妹们拌嘴，不该开口闭口的就是庶出嫡出。我虽来府上不久，却也看得清楚，四姑娘你摸着良心说说看，你父亲待你如何？你虽为庶女，却可以养在生母名下、吃穿不愁，你一句不合，便要死要活地撒泼抱怨。这是大家的规范吗？”

“第二，你心里念头不好。你口口声声说想学东西，想为家人争光长脸，难道盛府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难道只有你长脸了，盛府才算有了光彩？那你的妹妹们呢，她们就不需要学东西，不需要长脸？四姑娘，我知道你素来拔尖，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今日之事，看似五姑娘挑的头，实则与你大有干系。这十几日来，你处处争强好胜，事事抢头，一有不如意，便哭天抹泪地怨怪自己是庶出，你这般作为，可念半点姊妹情分，念半丝父亲恩情？”

缇兰偷偷瞄了几眼，林小娘攥着帕子，想帮墨兰说话，却又不能说。缇兰当真佩服孔嬷嬷，话语温柔，却处处击中要害。若上一世她去和亲前有这样一位贵人指点，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