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小凡和陆雪琪来到了天音寺所在的须弥山。
到了山脚，张小凡和陆雪琪沿石阶向上而行，没有任何僧人上前过问，周边的和尚也没有多看过陆雪琪一眼，倒是让她对此处多了很多好感。
“以这里僧人的道行，为何要修如此平缓的石阶？”陆雪琪轻轻踩着一小节一小节如履平地的石阶，不禁问道。
张小凡突然合十道：“当年普智神僧看到山路陡峭，百姓虽有心礼佛却有许多身体虚弱者，行动不便，竟不得上山还愿，随用大神通，以一人之力，费十年之功，在原本险峻的山路上硬生生开辟出了这一条佛海坦途，做此善事。”
“功德无量！”陆雪琪浅浅一笑，回头望着这蜿蜒而上的长长石阶。
石阶上，有无数凡人穿梭不停，无数人手持香火，跪拜礼佛，台阶广场，殿里殿外，香火鼎盛得难以想象。
张陆二人走到半山腰处，忽见一清瘦僧人正背对着他们，不紧不慢地从上至下打扫着石阶。
每一级石阶，他都打扫三次，这样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不知多少次。
“这要何时才可扫完？”张小凡打量着这名扫地僧，又回头看着整个石阶，不禁为他担忧起来。
“或许是在受罚。”陆雪琪道。
这时，此人却闻声转过身来。
“石阶有限，而心不止，自有扫净之时。”
只见这名僧人身形瘦削，却是皮肤白净，目光明亮。一身白月袈裟，纤尘不染。
“法相师兄！”张小凡惊道。
一旁的陆雪琪对法相也是再熟悉不过，一眼便认了出来，上前问好。
“正是小僧，张师弟，陆师妹，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法相放下扫把，温和一笑。
张小凡看着那把旧扫把，不禁问道：“师兄你为何在此打扫，而不交给新的僧人呢？”
法相微笑着轻轻摇头。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寺中万物皆为我佛，何来推脱之理？并且条路上来客居多，多打扫总是好的。”
“法相师兄说的是。”陆雪琪微笑道。
张小凡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在他眼中，法相一如既往，一举一动无不体现出佛的光彩，和煦的笑容，仍挂在脸上。
“二位请先去小天音寺吧，师父他老人家很想见你们。”
“师兄不一起去么？”陆雪琪问道。
法相拿起扫把，微笑道：“等我将这里扫净，自会去找你们。”
张小凡与陆雪琪还没走几步，忽听得有人唤道：“住持！”
他们回头望去，只见一小和尚躬身合十，而法相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光滑的脑袋。
张小凡与陆雪琪相视而笑，大步朝着山顶处的小天音寺而去，直到山顶处，才看到小天音寺的牌匾。
从外面看来，小天音寺果然称得上一小字，进出不过三进的院子，与半山之上进香大殿相距甚远，但此处距离俗世遥远，只见周围苍松修竹，密密成林，山风吹过，松竹摇曳，说不出的清幽雅意，与山下的热闹相比，又是另一番滋味。
张小凡牵着陆雪琪的手，穿过当中的佛堂，向右拐了两个弯，走入后堂，便是三间清净禅室。
二人来到中间的那间禅室前，同时躬身合十。
这时，一个苍老却又和蔼的声音从禅室传来。
“张施主，请进来罢。”
朴实无华的禅室内，零星有几件摆设，天下正道巨擘，天音寺曾经的住持方丈普泓上人，盘坐在禅床之上，手持一串念珠，正微笑望着张陆二人。
陆雪琪打量起老态龙钟的普泓上人，忽然觉得这位长者与法相比起来，全然不似一高深僧人。
“大师，承蒙您之前的救命之恩与鼎力相助，张小凡没齿难忘！”张小凡没有在向前走，而是远远地朝着普泓上人跪了下去。
普泓上人神色不变，还是一颗一颗轻捻念珠，眼中没有一丝涟漪。
张小凡的举动让陆雪琪大惊失色，而随后，她轻抿一下朱唇，也屈膝跪下。
“陆施主，万万不可。”普泓大师手指轻动，把陆雪琪的身形扶正。
“大师，既然你救过他的性命，我自然要随他致谢。”陆雪琪坚定道。
普泓大师摇头道：“佛说万事有因果，当年普智师弟所为，已注定了这一切，既然张小施主终能摆脱魔道，重归坦途，乃他的造化，与老衲无干。”
陆雪琪还想要说什么，却因瞥见张小凡平静的面容，而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普泓大师忽然走下禅床，来到张小凡面前，亲手将他扶起。
“来，让老衲好好看看你。”普泓大师忽然慈爱地捧起张小凡的手掌，轻抚起来。
张小凡闭上眼睛，气息变得愈发平稳。
忽然，普泓大师松开张小凡的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佛祖定会度化于你。”
小天音寺，正中禅房内。
当摆脱心魔的张小凡，再一次站在普泓上人面前，五味杂陈的心绪，化作了无尽的感激。
张小凡的到来，也终于了结了多年来压在普泓上人心底的一桩夙愿。
“大师，小凡虽不再接触那等凶物，但不确定他现在有没有后遗症，您一定要帮他看看！”陆雪琪上前一步，恳求道。
普泓大师轻轻点头，微笑道：“陆施主尽可放心，张施主与我天音有缘，无论如何，老衲也会竭尽全力，帮他度过苦海。”
“大师，我已无碍，倒是有另外两件事相求。”
张小凡看了陆雪琪一下，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袱，里面赫然是断成两截的诛仙。
这本是青云的绝密，即便是各脉首座，也不曾知晓。
为了重铸诛仙，张小凡没有再隐瞒下去。
就像当年油尽灯枯的普智神僧，把毕生的希望，寄托给他。
即便如此，陆雪琪还是一脸凝重地望着宠辱不惊的普泓上人。
普泓上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西华炉随时可以使用，老衲以为，即便是这把剑，也定有转机。”
“那便劳烦大师了。”
普泓上人轻轻摆手道：“皆是小事，何足挂齿。明天一早开始罢，你们可在寺中随意来去，毕竟陆施主是第一次拜访寒寺。”
“让大师劳心了。”陆雪琪谢道。
“陆施主言重了，你们可在厢房住下，如有什么要求，尽可去找法相。”
张陆二人辞别了普泓上人，便离开小天音寺，在须弥山上的众多院落中参观起来。
太阳下山后，张小凡和陆雪琪吃过晚饭，走进一间宽敞的禅房。
张小凡耸了下肩，回忆道：“上一次我有幸见识了能够熔断天下所有凶器的西华炉，便来尝试，现在是时候了。”
“一切拜托他们，能不能修复诛仙我不管，可是你的身体不容有事！”陆雪琪忽然抓紧张小凡的胳膊，声音也高了很多。
张小凡轻轻拉起陆雪琪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
“琪儿，我知道你对我好，有你在，什么都不必担心，这样的生活，抵得过一切灵丹妙药。”
不等陆雪琪反应过来，张小凡便已低下头，靠近陆雪琪白皙的脸。
轻轻地，有些贪恋地。
亲吻她。
让这一切永远永远，永远延续下去。
陆雪琪闭上眼眸，面色绯红地融入爱人的怀抱中，已是情醉。
浓浓的爱与满足。
十二年等候，十二年相思苦。
而当他终于向自己敞开怀抱时，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欣喜，若狂？
唯有陆雪琪能够尽情体验。
张小凡轻轻抚弄着陆雪琪柔顺的发丝，口中呢喃着不知名的小曲，在与陆雪琪的相处中，让他忽然觉得，这些年所受的辛酸苦累，都已不算什么。
因为属于他的，是从来都不敢奢望的幸福。
简单朴素的禅房，因为这一对痴情男女，忽地春暖花开，香飘四溢。
忽然，陆雪琪挣脱张小凡的怀抱，惊道：“这……这里是佛门净地，怎么可以……”
“也是啊……没注意到。”张小凡抓着自己的头发，也是尴尬不已。
而这时，门忽然开了。
“佛门净地又如何，自有清者自清。”法相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出现在了张陆二人面前。
法相的出现，让张小凡和陆雪琪这两个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竟然大惊失色，赶忙坐直身体，尤其是陆雪琪，低下头捋顺着自己的头发，不敢直视法相。
“法相师兄，你为何不敲门？”张小凡呼吸急促，无奈嗔道。
法相微笑着朝着二人走过来，丝毫不感觉有任何不妥。
“大家都是至交，小僧觉得不必客套。”法相在桌上摆出三个杯子，一一斟满。
“说的是，法相住持。”陆雪琪接过茶杯，点头道。
法相看了张小凡一眼，忽然说道：“陆师妹，你可知张师弟曾对我说：‘色即是空，而空即是色’！”
“噗！”在陆雪琪惊讶的眼神中，张小凡已是把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法相师兄，你吓到他了。”陆雪琪掩口笑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法相笑道。
在二人的笑声中，张小凡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法相师兄，还没未恭喜你成为住持。”
法相找了一把座椅放在床边，挨着张小凡坐下，轻轻摆手。
“张师弟言重了，只因师父已倦与世事，闭关自清，小僧才不得已为他老人家分担事务，谈何祝贺？”
“所见略同。”陆雪琪想到了自己也是接替水月大师，成为首座，深表赞同。
法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微笑着打量起张小凡来，清澈的目光不带有一丝杂质，却有望穿世事，看破红尘的大智大通。
感觉到法相的注视，张小凡也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虽然与法相并不常见面，但对于张小凡来说，这位天音寺住持就像兄长一样，每次相处都是倍感亲切。自打在万蝠洞相逢，日后的每一次邂逅，他对于自己的帮助，总是或明或暗地传达着，即便自己踏入魔道，残害众生。
正当张小凡陷入回忆的时候，法相已经起身走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张师弟，青云可否接受于你？”
“青云就是我的家，我所做的，算是为这十二年的一个补偿吧。”
“有我在，不会让他受制于人。”
陆雪琪的声音，带着少许寒意，飘了过来。
“陆师妹的话，小僧深信不疑。”法相笑道。
陆雪琪似乎觉得刚刚的一番话有失礼仪，不禁低下头，抓着张小凡的衣角。
轻轻握着陆雪琪的手，张小凡的语气格外柔和。
“鬼王终于被消灭，而包括道玄真人在内的前辈纷纷去世，他们把宁静留给了我们。”
法相微笑道：“有张师弟在，青云前途有望！”
“法相师兄，这句话应该还给你吧？”
听了张小凡的话，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三人一佛二道，都是天下知名翘楚，在这间小小禅房内，热闹得不亦乐乎。
不知这一幕被前人看到，会有怎样的评价。
“张师弟，明日午时，西华炉便可开启，由普空师叔亲自掌炉，诛仙必可修复。”
“多谢法相师兄了！”张小凡站起身，拱手谢道。
“他有没有后遗症啊？”陆雪琪忍不住问道。
张小凡望着陆雪琪，看到她一脸急切，有失常态。
每次谈及自己，她又何尝平静过？
“陆师妹不必心急，明日一早，后山无字玉璧处，等侯张师弟。”法相微笑道。
法相略微沉默了一下,看着张小凡摇头笑着道:"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事找你。"
“找我?”张小凡有些惊讶,随之便沉默了。
“是。”
“哦?"张小凡随即问道:“那法相师兄,是为何事而来呢?'
法相与张小凡对视片刻,然后慢慢地说道:“佛、道、共、修”
听到“佛道共修”四个字眼,张小凡心里,瞬间波澜四起。
“佛道共修”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佛道若能共修,那这片神州浩土修真之路,那将是一次质的飞跃。当年他还在青云的时候,就是凭借佛道共修,才以太极玄清道初入的玉清四层境界,险胜了当年太极玄清道已在玉清八层境界之上的陆雪琪了。当然他的烧火棍法宝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因素,但主要还是自身,没有相应的道行,法宝再好也是徒劳。
张小凡看着法相严肃地问道:“法相师兄,你想好了吗?”
法相看着变得很是严肃的张小凡,面色平静地道:"张师弟,我来此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张小凡看着一脸真诚的法相,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那段痛苦的岁月,瞬间过后,他那空洞的眼神又变得透彻明亮起来,似乎又看到了修真路上的那个腾飞的起点。
瞬间地沉默之后,张小凡再次看着法相,道:
“佛道共修,的确有利于修行,只是这样的话,恐怕对天音和青云乃至整个天下都会有着不小的影响。”
法相看表情不断变化的张小凡,没有说话。
张小凡继续说道:"佛道共修,是昔日普智师傅的宏愿,虽说不一定能参透生死,但终究还是能够提升修道者的修为。”
法相听着张小凡的叙说,继续问道:"那依张师弟之意,我们这样的决定是否可行呢?"
张小凡想着昔日的那位面带慈祥的老人,也想到了当年的灭门惨案,声音有些沉重起来,道:"如今的天下,佛道之术当居之首一直以来,也是邪魔妖人心存窥视之物。而今,佛道若真能共修,那对天音、对青云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变革,而那些邪魔妖人若是得知,恐怕窥探之心在所难免。”
法相沉思片刻,点头笑道:“张师弟之意,我明白了。”
法相看着张小凡继续道:“不知道张师弟,介不介意在此多住几日,为兄想与你进一步会商佛道共修之事?"
张小凡看着法相沉思片刻,随即微笑道:"师兄客气了,在下多住几日便是……”
不知为何，陆雪琪忽然觉得法相的语气有些怪异，而当她看到张小凡的神情时，更是大感奇怪。
“小凡，哪里不对么？”
“当初普泓上人苦心孤诣，希望挽救与我，而我虽然解掉了身体的魔气，可是却破坏了天音寺千年来的至宝……”张小凡黯然道。
张小凡与陆雪琪面面相觑，双双无言。
没等张陆二人反应过来，法相脚下无声，已然关门离去。
当法相离去时，已时入夜，除了窗外的月光灯火，都被掩盖在了夜色之中，沉寂下来。
感受到有风吹入，张小凡把窗关了，回到床边。
“你何必如此惊慌？”张小凡一边帮陆雪琪轻轻脱下鞋子，一边问道。
“自是怕你在此惹祸上身啊。”陆雪琪幽幽道。
张小凡想了想，忽然说道：“你一直是这样，老在为我担心。”
“不为你，为谁呢？”陆雪琪笑道。
“琪儿……”
“好了，休息吧。”陆雪琪收回双手，一下子钻入被中。
（未完待续）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