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恻隐】病魔降临

第四十五落 病魔降临

-

却说蒹葭这边，时间倒回到下午五点。

此时，他们还没有接到千秋失踪的消息，蒹葭大病初愈，还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和暖的余晖里，看萧处斋和另一个男仆下棋。

纯是玩闹，萧处斋全不放在心上，明里暗里都放水。

最后还得举白旗，由着对方推了他的王棋：“厉害。”

男仆颇有点不好意思：“是你客气了。”

一旁的女佣送上香浓的玫瑰花茶，蒹葭略略品了一口，便叫人拿她的笔记本电脑来，她可是要处理消息了。

浅黄色的茶水当中，被完全泡开的粉色玫瑰花苞沉浮蹁跹，按照蒹葭的口味，并未添加任何调味料，保留了花茶本身所拥有的香味与涩味。若素面美人，即使不加修饰也仍带着抹入骨子的妩媚与艳丽。

女佣拿了电脑过来，蒹葭输入了几个密码以后，便进入了世界上最大的地下情报交易网站——“黑马”。在这里，情报应有尽有，小到试卷题目，大到卫星运程编码，只要有钱，这里没有秘密。

蒹葭在网站上浏览、购入、卖出。电子签名，指纹与视网膜验证，敲定保密协议。短短几分钟，那个随意玩弄情报信息的六老板便出现了，她以利落手段再次征战四方。

手法干脆，不留余地。

眨眼间，大局定下，无声收官。

没人知道只是几个起落，蒹葭要耗费多少精力，思考斟酌，花落谁家，以退为进，化险为夷。她是一台机器，计算运筹从不出错，也不允许出错。

她在虚拟的谈判桌上，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注，筹码便是钱权色，与另一端的对手（客户）博弈，一朝不慎，便什么也没有了，而她陆蒹葭，也将不复存在。

她这副躯体，是经过碎裂以后而又重生的，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破碎第二次，她是忘却抛却了多少东西才到了今天，她不会再轻易寻死的——失去的散尽的财富，不会再回来，她不想让它们白白浪费。

失去了什么，总要得到些什么，才心安理得。得与失，永远是恒等的。

蒹葭是商人，还是相当成功、相当优秀的商人。

＊＊＊

退出“黑马”，蒹葭终于还是疲倦的叹了口气，低下头揉着太阳穴。

短时间内进行高强度的计算统筹，对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而言还是太过于勉强了啊。

想到刚刚完成的工作，蒹葭轻松了不少，疲劳感也稍微减退了些许。

以后也许可以稍微放点权，让下面的人多做点事，一来锻炼一下他们，二来也好叫她放松一些。

可是一想到底下那帮人漏洞百出的方案、拖泥带水的风格、惨不忍睹的收尾，蒹葭便深感无奈——不是她不肯放权，而是下面的人能力实在不够格……

嗨，说起来也不能怪底下的人无能，实在是蒹葭手法太过漂亮完美了，叫人挑不出一点儿破绽，久而久之，她就认为所有人都该跟她一样完美了……

很有一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萧处斋递过来一副眼镜，蒹葭说了声“谢谢”，却并不接。她眨了眨殷红双眸，抬起头看了一眼萧处斋：“都工作完了 你才想起来给我眼镜，是不是有些太后知后觉了些。”

萧处斋“啊”了一声，有点儿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他低下了头：“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蒹葭笑了一下，脸偏了过去。落日余晖照在她纤白幼嫩的手上，一瞬间像是染上了色彩鲜艳刺目的殷红血液，而她眼底倒映出的是不知深处在哪里的无尽血池。

一霎她像是又看见了那天，无数双手伸向她，争相要抚触到“小公主”那比月光还要苍白美妙上几分的肌肤、亲吻到“小公主”那比樱花还要娇嫩柔媚上几分的嘴唇……

而她尖叫着往深处缩，转眼间又被粗暴的拽了出来，面朝下的被压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水泥凸起的锋利棱角割破了她的皮肤……

血，滴答滴答。

疼，侵入骨髓。

从此她再也不爱鲜艳的颜色，执拗的只穿浅色纯白的衣裳，仿佛这样就可以洗清曾经遗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罪孽的痕迹一般——

明明“小公主”，更加适合堕落妖异的颜色。

陆蒹葭垂下浓密长睫。她此时对于萧处斋的感情有些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她讨厌暧昧不清的自己。

萧处斋则目不转睛的看着陆蒹葭。她与头发一般苍白的面容，修长的脖颈，优雅的身姿。直看得她再也无法忽视他灼热的目光，低下头尴尬的咳了一声。

日光微弱，照在两个人身上，美好得像一幅古老的油画一样。

此时，女佣来报：“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蒹葭面露疑惑，站起来随女佣去了 萧处斋幽灵般追随在她身后。

＊＊＊

进了书房，K坐在一堆书上，怀里抱着他宝贝无比的森白骷髅头。见蒹葭进来，他示意女佣煮好热牛奶后送过来。待蒹葭落座，K摸摸骷髅头光滑的表面：“千秋上学去了？今天早上就没看见她了。”

蒹葭点点头，K“哦”了一声，又说：“今天晚上端木家有一场宴会，我知你刚刚病好，身子还弱着，但是端木家的意思是感谢咱们家，我们也不好不出面。当然最好是千秋本人去，但是也不知道那丫头去哪里野了，实在找不到她，那就只有让你去了。”

蒹葭“唔”了一声，皱了皱秀眉：“那，千秋？”

K摇头：“我不知道……多半是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嗯？”蒹葭诧异的看着K，哪个男人？

K自觉失言，便闭了嘴不言不语了。

蒹葭在关于千秋的事情上，直觉一向非常准。此时，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她悄然握拳：“千秋她……到底怎么了？”

K只是摇头，表情透出几分无奈几分悲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蒹葭第一次看见K露出这般无力的表情，像是大错已然铸成，到了末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再不舍再心疼，也得割舍。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父亲！”蒹葭娇柔的嗓音一变，她厉声喝道，“千秋在哪？请告诉我！”

“我不知道！”K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小姐，“这是她的命，她的命啊！我……是我太差劲，没法把她保护起来，留在我身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们姐妹俩永远平安快乐……”

他顺了口气，颓然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也以身犯险。”

蒹葭真的听不懂K在说什么，不过她强烈的感觉到，千秋可能正身处危险之中。

素来温婉的蒹葭，终于也用了自己极少使用的最重的语气与自己的父亲大人说话：“请告诉我！”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若是千秋出了事，她会后悔不迭，甚至于余生都要在画地为牢当中度过。

千秋于她而言，是与生命同等重要的存在。

K呆呆的看着她，片刻后叹了口长气，痛苦的皱起了脸：“蒹葭，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面庞突然犹如被抹了墙壁灰般的死白死寂的一片，僵硬沉重的仿佛被抽离了生命。他伸出手向蒹葭探去，骷髅头“骨碌”一声滚在地上，蒹葭大骇，起身扑向K：“父亲！父亲——！！”

K猛地翻起了白眼，呼吸刹那凝滞，身体后仰倒在了书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