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部分军队撤至徐州境内，所有人皆是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周卫国小心翼翼地背着仍旧昏迷的萧雅，随着队伍一块儿进城。

“卫国……”

周卫国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朝着城内医院的方向走着。不过，他行动谨慎缓慢，来者还是追上了他。

“鑫璞，谢谢你。”

周卫国等人逃出南京并没有那么容易，竹下俊虽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但是其他人不会。来到城外，一支鬼子小队紧追他们不放，体力不支的医护人员就此长眠，保护周卫国的方胜利也受了枪伤，萧雅的体温一点点流逝，那一刻周卫国已然做好了带着遗憾和恨意再次坠入黑暗的准备。

许是上天又给了他机会，孙鑫璞率领的部队正巧从城内撤出，这股小鬼子被一举歼灭。留学的二人终于并肩作战，一同消灭着阻击他们的日军，而仅剩的医护人员则在后方从死神手中救回了萧雅的性命。

“谢什么，我跟你一块儿去医院。”

“不用了，你还要照看你那些兄弟呢！”

孙鑫璞摇摇头，他瞄了眼周卫国领子上军衔，指着街边那些只能露宿街头的伤员道

“上校团长，是一个不小的职位。可是卫国，你的部队已经损失殆尽，一个没有实权的长官，与他们这些士兵没有什么区别……”

“鑫璞……”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可这就是现实。 我想你不会希望让萧雅如他们一样，得不到一处能安静养伤的地方。所以，我同你一块儿去医院，我能帮你。”

医院里挤满了伤员，可正如孙鑫璞所说，哪怕伤势再严重的士兵，也只是简单敷药包扎，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出医院，与其他伤员挤在一处，一同取暖、一同养伤。而能够住进医院的，非富即贵，稀缺药品先紧着他们用，有剩余的一层层留到下一级。

“您将病人放到病床吧！”

护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周卫国的身后，孙鑫璞则站在护士后头，很明显这张床位是他商量下来的。

「病人伤口有些发炎，并伴随低烧。只是长官……消炎药……太紧缺了，只能看病人自己能否撑得过去。」

病房内并不算真正的安静，有家属微弱的抽泣声，屋外有作为副官为了自己长官与医生从理论到争吵的声音。可这一切真是要比窗外的景象好上太多。

“卫国，萧雅她一定能醒来的，她都挺到了这里，一定不会有事的。”

护士的话回荡在周卫国耳边，他紧紧握着萧雅的手，泪水一滴滴垂落在他们的手上。

时至今日，周卫国望着不省人事的萧雅才逐渐意识到，不论曾经还是现在，南京城破，竹下俊都出了一份力，他背负的性命早就超出了周卫国的预料……甚至当日萧雅自尽、方胜利牺牲，竹下俊都间接乃至直接染上了他们的鲜血。

“鑫璞，你帮我，是有事吧？”

被拉病房，周卫国才从悲痛中缓缓走出。他开口问着，孙鑫璞点点头，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份军统的调任书。

“卫国，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有猜过……所以，刘远的事，是你做的。”

孙鑫璞再次羞愧地点着头。

“去了德国，复兴社扔下了我，让我一直留军队。上海沦陷后，他们就准备派人打入敌人内部。我又被调回去了，很快要走了。”

“他们过河拆桥，你还愿意为他们卖命？”

“不是为他们，是为了国家。”

孙鑫璞沉默良久，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参军的初衷，不是了时势而自相残杀，他是为了保家卫国啊！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

“我之前就申请了，我的部队交给你了。”

“之前？”

周卫国疑惑不解，难道孙鑫璞是在撤离南京的路上发电报申请的吗？

“栖霞山阵地……你原本是有支援的……卫国，我本来该去支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