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看向云水和尚的时候,他已是一身素袍,手执佛珠站在眼前。
我不由得感叹,时光蚀骨,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一丝刻痕。相比于初见,这时候的他依旧容颜焕发,眼神却少了几分世俗,多了些许清净。
看来佛寺梵音,不仅洗涤了俗世埃尘,也为这颗装载了烦忧的心荡去了不必要的苦痛。
英台自然对他十分熟络,上前说:“大师好,你不是闭关了吗?”
“是啊,师父,你这次这么快就出来啦!”小沙弥不可置信地惊呼。
云水向他做了个手势,他便拿起扫帚,继续去别院清扫了。
云水转身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道:“贫僧确实本想闭关数月,可昨日却见阁中警铃大作,细细算来,知道必是贵客降临,故而今日特来出关相迎。”
英台显然被“贵客”两个字哄得眉开眼笑,兴奋地说个不停:“是啊,大师。我们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呢。”
云水大师并未接英台的话,而是作势请我们几位去他的禅房坐坐。
这座寺庙远离尘世,颇有些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意。虽然僧人不多,可院落整洁,不染一点灰尘,看起来着实心旷神怡。
我随着他们的步伐一路到了一条幽静的小道。这里四周寂寥无人,只有一片竹林环绕,独坐幽篁,自有一番闲情雅致。独占这份寂静,便能生出不一般的心绪,果然是高僧。
若到了冬日,下起雪来,静坐蒲团。方可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将禅意融于一方灯火,
禅房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我们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云水大师便发问道:“如果贫僧没有猜错,你们这次来找我是何二十年前的事有关吧。”
英台连连点头。
谁知,云水大师只站起身来,拿起佛珠拨弄着,口中只念“阿弥陀佛”。
“大师,你这是何意?”梁山伯见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云水摇头长叹,“若真说起来,也算是我的一件伤心事。”
英台心里隐约有了一些预感,问道:“是不是和我娘有关?”
云水不置可否,而是将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娓娓道来:“二十年前,我还叫做楼飞镜,为功名到天鸿书院求学。说是为功名,其实是家里强求,我带了几个书童懵懵懂懂到了那里。”
“那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英台插嘴道。
云水,不,这一刻他更像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楼飞镜,眯起了眼,回忆起了当年众人相聚在天鸿书院的情景。
“当年有三个接伴而来的小白脸,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据说是结拜兄弟,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他们和其他学生不同。”楼飞镜笑道,“他们似乎从不与他人往来,身形也比同龄人看起来清瘦很多。”
“那就是我娘?”英台激动道。
“不错,后来我们才得知原来她们三个都是女扮男装。一个就是当今祝家庄威风无比的祝夫人,一个是如今天鸿书院的先生骆红裳,还有一个叫做文素素的,二十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楼飞镜继续道。
听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让英台把羊皮卷拿出来。“大师,你看看,这张羊皮卷是我从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手里得到的。我们拿酒浇在上面,就显出了这首小诗。”
英台也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羊皮卷。
楼飞镜接过羊皮卷,细细抚摸了一会儿,又独自将上面的小诗读了一遍,道:“她果然还是没有放下。”
我嗅到了一丝不凡的气息,追问道:“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楼飞镜点点头。继续讲述他的故事:“当年她们三人曾经约定盟誓,不与其他人交流,以免暴露身份。只是不久,她们中间有一个人背叛了这个誓言。她就是你娘——云麒。”
英台吃惊道:“什么?”
楼飞镜继续说:ެ“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我无意间救起了落水挣扎的她。她自此以后便与我越走越近,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她的才华在众多学子中可谓数一数二,与我又有许多相同喜好。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她的情感越发无法自拔。”
我注意到他眼神中依旧闪烁的光芒,那是对过去的眷恋,还是悔不当初的悲哀,想必他也没有放下吧。
楼飞镜叹气道:“她因为我和她的两个好姐妹决裂,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了。可惜的是,她们的身份最后还是曝光了,我之前竟然从未发现过。再后来,书院里除了我,人人都对她们几个嗤之以鼻。他们无法接受女子读书,甚至有人向院士施压要把她们赶出去。幸好有院士作保,她们才得以继续留在那里。”
“没想到原来当初我娘竟然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英台突然发现,她好像对母亲的了解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