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仙君请坐。”

长珩端坐在那里，表面上镇静自若，实则心跳如鼓。

“仙君不必为丹音担忧，我只是刚历劫回来，凡间种种，还不能瞬间抛却，所以有些伤怀罢了，过几日便好了。”

“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丹音还有一件事，想向仙君请教。”

“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初，仙君为何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老师？”

丹音问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声音也无任何起伏，像结了冰忘川水。

“我游历至此，正巧知道了你历劫一事，你我二人本就是好友，我想着反正也无事，便留下来了。”

那刚知晓丹音下凡时的慌乱，那八年苦寻丹音轮回转世的酸楚，以及找到丹音之后多年的陪伴和无数次的心动，终究又一次成了无法言说的秘密……

“丹音知道了，谢谢，谢谢仙君这些年的庇护。”

丹音微微一笑，对长珩的回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切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不对，哪里变了，究竟是为什么？

长珩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看着眼前人，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累了，仙君请回吧，改日丹音再向仙君问道解惑。”

本想留下来再说些什么，看着兴致缺缺的丹音，长珩有些不知所措，转念一想要不还是让她休息休息，反正来日方长，等丹音好点再来看她。

有时候，不管是人还是仙，总是过分相信“来日方长”，然后便充满很多的猝不及防。

丹音离开水云天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包括长珩。

那天长珩照旧来看丹音，找遍了整个住处也没看见丹音的身影。

一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袭来，一如在凡间丹音每次遇难时一样，长珩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脏窒息般难受，脑子反复问自己“怎么办？丹音走了，怎么办？”

门外的小仙童看见长珩独自坐在院里的仙桃树下，赶紧跑来。

“拜见长珩仙君。”

长珩头也没抬，依旧一动不动的呆坐在地上。

小仙童挠了挠头，有些拿不准注意，过了一会儿，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仙君，这是丹音仙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快拿给我！”

小仙童手里的信一下子被人夺了去，只见长珩仙君颤抖着手拆开信看了起来，好似晚一秒打开，这信就会飞走一样。

“长珩，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吧。凡间十六载，其中有你的日子已有半数，现在想来，依旧很感激。那日我问你为什么凡间时留在我身边，其实我问出口便后悔了，我怕这一次究根结底，依旧换来一个人的独角戏。不过所幸，你我之间，我已经习惯了独角戏。你给的答案不长，也在意料之中，可我还是会有些难过，难过于自己始终不是你的例外，也难过于自己才迷途知返。很久很久以前，你为小兰花下凡历劫，你可知我有多羡慕小兰花，跟随你下凡的时候，有一种打落牙齿混血吞的感觉，可是，我竟然也有一丝丝甜蜜，原来，我也能在你身后，有为你做些什么的机会，虽然于你来说，那时我所做的一切都那么微不足道。不过，在我看来，都是值得。长珩，这一世为人，我忽然想通很多，天命不可违的事很多，命数运势不能改，人力不可为的事情也很多，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勉强不来。所以我决定放过自己，也放下你，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以后可能都是舍得了。长珩，珍重，以后你做你的散仙，而我，要去做这水云天的战神。”

写封信不长，也不难懂，可长珩就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从一开始的难过，到麻木，再到气愤。

丹音啊丹音，一世为人，你果然学会了潇洒，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了？